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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和夜晚中的城市穿行》 字数 9981 暂发数 3936
文/徽地文狐 BLOG: http://hdwh.blog.hexun.com 一、赖以生存和休憩的“盒子” 我是参与打造城市的一员。虽然很不情愿,但鼻子底下的嘴,嘴底下的胃,还有那些会活动的肢体,以及我的生命、爱情、亲情、友情等等无可列举的生活元素都需要我用那些石头、木头、泥土和胶凝的材料拌和,然后垒砌,变成一个个“盒子”,换来用作消费的银钱,一一填补它们。 最深刻的影像始于一个灯火通明的夜晚,机器在嚎叫,人声鼎沸。人们背上脸上躯体上汗如水流,时而合并,时而分岔,并最终滴落在钢筋与模板的灼热上,顷刻不见。我只是站着,已全身湿透。那些同乡的民工,早就连裤裆都开始滴水。然而,巨大的泵车,源源不断地将那些水泥和砂石混合物送上来,常常将他们弄得东倒西歪。 房屋建成,一幢幢如森林,郁郁葱葱。经常有警卫极有礼貌地回绝我再次探访的要求。曾有一个民工,与他们吵闹时被我阻止,他说:我只是想看看,我曾经流汗流血的地方。我看见他残缺了的手指,半晌无语。我告诉他:某些时候,建设与享受是两种完全向背的概念。他不懂这些,却也知道自己面前有种无形的屏障。 穿行,就是针对于这些林立的“盒子”。 有的时候,或许会想:这些盒子,会装载文明,还是正成为装载我们坟墓。或许文明,或许坟墓。其实,我更喜欢在热带丛林中沉睡了400年后在1860年被发现,而现在又将重新被掩埋的Angkor(吴哥)。也许,我们终究会如它一般,被自己的创造缠绕,并割裂、撕碎、覆盖、掩埋,那些力量来自于如树根般牢固的骨节突出的双手,一旦它箍住自己,就是人类将自己再次放逐的过程。或许,自然仍旧会接纳我们。 二、川流不息的车辆 在城市里穿梭,我选择骑行,锃亮的钢圈在夜色里也会闪闪发亮。80年代,骑车是富有和文明的象征,以至于我仍旧深切铭记拥有第一辆自行车时的骄傲。如今满街的“奔驰”、“宝马”替代了它们,相比之下,骑车的我显得贫贱,或者还有几许被鄙俗的眼光,而名车内人们的神态更显得尊贵和文明。不可否认,某些时候,文明和富有是紧紧相拥的连体婴儿。 可我,不和马路上来往的铁家伙争抢,因为爱惜生命。它们如同古战场上披挂了的马匹,或在激动中嘶鸣不已,或如同失去主人般狼奔豕突。红灯忽然亮起,左右穿行的“马匹”忽然静止,并整齐排开,两军对峙,即便停在那里,也有低沉的轰鸣,暗藏着杀气,一声令下,必将踏开一条血路。 我的视线落在地上黄白的指示线,忽然明白它们的穿行,并不能信马由缰,那些指明方向的铁制带箭头的标牌,如一柄柄利剑,有某种严肃的暗示。于是,它们的轰鸣、冲突、尖叫、刺响、争吵,都有它们潜在的规则。 规则之于生活,是一柄利剑,可以扼杀,也可以解救。 三、穷人和富人们的公园 山地车、黄昏、穿行、寻觅,我将它们纳入生活的部分。 或许,在城市寻找山野的静谧会如同盲人摸象。然而,桥那边,有一块裸露的土地,终于被发现——我们的公园。公园是我们的,“我们”则包罗万象,无论穷人、富人,无论高知的人群抑或是低智商的动物。在这里,“平等”是值得提倡的词语。 车被禁行,即使是环保的自行车。于是,这一刻更加的闲散和慵懒。弃车步行,可以感受风从哪个方向来。 人们优雅,猫狗悠闲,道路清秀,和风细雨。我有理由相信:这里的人们最美丽,他们从喧嚣的城市中走出来寻找美和宁静,表情祥和,笑容宽厚,感情也真挚。我甚至以为这里应是城市的心脏和肾器,城市的“血液”带着垃圾流经这里,接受洗礼、补充、搏动,然后再渗透到它的每一个细枝末节。 灵魂应该定期被涤荡,在某个安静温暖的角落或者远离文明的废墟。 终究还是干净的水泥马路,我不想踏步。但当我离开马路,想伸脚走入厚实的土地,面前有块牌子竖立,上书:禁止通行。我的行为规范禁止我再往前行一步,于是,大地的力量不再源源不断地输入身体,行走起来也如凌波微步,缺乏重心。我坐在路沿,曲身抱膝,仿佛饿极了的孩子,需要大地母亲的拥抱和哺乳。 山道蜿蜒,两边是参天的树木,越古老越散发出朴素的香气。拾阶而上,如琴键上的舞蹈,音乐舒缓,在到达山顶刹那完美。风从四面吹来,鼓荡心神,衣袂在飘扬中猎猎振响,满山的树木波涛汹涌。聚起心神,闭上眼睛,将自己埋没在盎然的绿意之中。这一种休憩,仿佛隔了千万年。 未曾想,山顶也不能放眼。一放眼俱是高大的建筑,一座座昂然挺立,紧逼我的神经,征服的快感瞬间飘散,荡然无存。我也住在那些“盒子”中,也在为拥有“盒子”或者拥有更大更好的“盒子”艰苦跋涉。 上山是苦行僧,付出体力和心智并且收获喜悦;下山是漂流客,有着一泻千里的快意和无法紧握的空白。大踏步地向山下奔行也是种自由落体,我不知道,没有轨迹的自由有多么自由?或许找一位老人,可以向他探询生活的轨迹。 有一位老人愿意和我交谈,在城市里幻想乡村,终于发现:回忆甘美,生活静好。 四、关于城墙的遥想 山脚下有城墙,石块之间严丝合缝。城墙断壁,一琢磨,便开始穿越时空地遥想,片段被连续播放,背石块的苦力、烧热茶的妇孺、凌厉的皮鞭与喝骂、威风凛凛的战士、寒光闪耀的刀枪剑戟、威严的皇族以及卑微的臣子,然后是战争、残损、破落,直至湮灭。惟有那些青苔干缩却不死去,或许十年,或许百年,正如这城墙或许百年千年,我都无从知道。人类的智慧开始用于抵御外来侵略,便是创造的极至,聪明之绝顶。有一种思索是这样的:建造这些城墙是否只是因为防御外来的侵略,有多少荣耀被搀杂,有多少威严被利用?城市中又有多少事物需要抵御,有多少美丽可以接纳?思想渐行渐远,忽而又会思索:除了抵御和接纳,我们是否少了些无所事事的恬淡? 石缝中有小草,飘摇不定,痛苦地颤抖或是喜悦地悸动,一切都无法言说。 五、树、寺庙、小僧与住持 青色与灰色造就怀旧与莫名,那一段红墙,闯入视线。 这是一座寺庙,我奇怪地先关注一棵树,却不是缭绕的香火和宁静的氛围。一颗树,城市中寂寞地站立,是一种风景,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风度。树很大,枝桠被抛掷上去的红色布条缠绕,树根边缘,有小小石砌的矮台。 这是传说中的神树,高大威武,荫庇众生。我围着它走一圈,仰头看它,仿佛有神光临现。树冠摇动,几颗雨点毫无来由地落下,神树也会落泪?或许,它向上的生长是寂寞的。寥落的鸟儿抑或是树冠的朋友,但是这样的朋友几许?风入树梢,是细碎的心语,也是耐人寻味的沉默。树身被刻画,行人的玩笑;树叶落满地,岁月的玩笑;高处不胜寒,我对于神树的玩笑。开始琢磨几个相关的词语——希望、憧憬、敬畏、保护、伤害、禁锢、施舍、寂寞以及忏悔。 寺庙肃穆,僧人面善,香火清淡。一小和尚面容清秀衣着干净,正坐在庙后看书。我给他拍照,忽然又后悔闪光灯划出放肆的光芒,但他面色沉静,不因我的行为动容。这个时候,世界是他的,一个人的天空、一个人的世界里究竟会有些什么?我们将自己藏匿,或许就是获得,也不可知。 住持,我竟然认识,于是想逃离。我知道这红砖碧瓦的寺院因他而来的某些秘密。在另一个院落,我见过他手捧罗盘,踏方步,测风水,频频点头,表情威仪,姿势生动,颇有大师风范。然而,仪式完成,他一开口,我就开始发笑,并且狂乱。那日午饭,我灌下他2两白酒。酒醉之后,我忽然捉狭,对他说:上帝一开口,人类就发笑。他是何等聪明,在我的肩膀猛拍一掌,表情滑稽,手掌宽厚而沉重。 六、华灯、灯塔、城市的夜色与“春天的抚摸” 急迫地从公园逃离,穿入城市,暖气扑面,人们拥挤着,涌动着,从四面八方来,到四面八方去。所谓来去,皆无所谓方向。 华灯初上,被灯光诱惑,走入那些匣子,人流之中,明亮扑面而至,于是,尾随明亮一直是人们的心愿。店堂敞亮,美女俊男如云,我仿佛被惊吓,所有图像清晰无比,又不甚真切,有一种距离被称作“陌生”。或许可以抚摸他们,或许更应该抚摸的是人们内心深处,但是,抚摸嘎然而止,仅存幻想,所有的脸庞皆呈现抗拒的表情。这一种内心的坚硬,在城市中被放大。某个春天,某个村落的某户人家,一个流浪的乞丐在喝完漂亮姑娘端出的开水之后,竟然提出要摸她粉如桃花的脸蛋。姑娘的美丽让小伙们渴望,于是,小伙们愤怒流浪者的放肆,扬起拳头。姑娘却平静,制止小伙,伸出脸蛋让他抚摸。乞丐伸出手,轻触她的脸庞,有泪纵横,蹒跚远行。一个画面,永远定格在我的童年记忆,与整个城市格格不入。 或许,记忆是被筛选了的美好,那么,我们仅存美好的记忆,是不是一种对完美的固执。这一种固执存于思想,并始终尝试着把它们与如今比较,是否也是一种不甚公平的待遇? 在店堂里游荡,想起幼时最喜爱的万花筒。 城市也是一只“万花筒”,世界色彩缤纷,让人渴望而不得,抚摸渴望中的美好往往与抚摸虚幻等同,这一种认知,在城市中被一览无余。 城市的夜,更如精灵。那些高耸的,由我们亲手建造的华厦,放射出天堂的异彩,指引一个个美好的梦。我忽然想到它们相似与灯塔,城市渴望的耀眼灯塔。 世界七大文明奇观中有一座灯塔——亚历山大灯塔,一位阿拉伯旅行家在他的笔记中这样记载着:“灯塔是建筑在三层台阶之上,在它的顶端,白天用一面镜子反射日光,晚上用火光引导船只。”。灯塔用闪光的白色石灰石或大理石建成,一定辉煌而无与伦比,但是它已经坍塌,及至最后空留名声,不见残垣。石塔可以消失,而我在《走进城市》中也曾写到两座“灯塔”——哈里希岛上姐姐为唤回弟弟在窗前点燃长夜孤灯以及希洛为照亮每夜泅过海峡来与之相会的情人点燃火炬。这两座“塔”,是否也在无声崩裂? 渴望的灯塔将在何时倒塌?倒塌之后的一片狼籍,是否便是诱惑的消逝、信念的崩离、欲望的崩溃,是湮灭还是回归? 七、远离的诱惑以及死亡 还是远离灯火的诱惑,去到人迹稀少的地方。骑行,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中,越深入越逃离。 终于,在筋疲力尽时,来到路灯黯淡的工业区。道路宽阔,人们下班回去家中修生养息,风静树止,动物也不曾嬉闹。也许是这无边的空寂触动心灵深处某些奇思怪想,它们冒出头来,四处张望。 比如,我忽然想到——死亡。 丘处机对成吉思汗说:“世界上只有卫生之道,而无长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