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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看胡适】寂寞的兰花草 文/未未 胡适虽为中国现代史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但他也的确是被流放于一个寂寞的角落的。正如同他那首题为《希望》的诗,“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胡适,连同他的兰花草——自由主义思想,尽管满怀希望,尽管殷勤呵护,但那活泼泼的颜色却终究在自己的家园里黯淡了下去。 胡适本该是原汁原味的旧学学儒,从其父《学为人诗》的“为人之道,在率其性。”到传统程朱理学赐予他的烙印;从慈母兼做严父的九年“极大极深影响”到对封建旧式婚姻的顺从,这位“糜先生”活脱脱就是一个身着长衫手捧经书的夫子形象。然而,一粒本土的种子,却开出异域的花朵,在赫胥黎教会了他怎样怀疑、杜威教会了他怎样思想后,学成归国的胡适已是“且把长衫换西装”的崭新容颜了。这样的胡适,于那样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注定了他的芬芳是与众不同的、新鲜的,同时也是尴尬异常的。 “因为我们对于社会的罪恶都脱不了干系,故不得不说老实话。”这种追求精神上的舒服干净不能不说是胡适一生的写照。因为“不得不说”,有了中国五四新文化运动,有了白话文这种“活的文学、真的文学、人的文学”;因为“不得不说”,有了“他和马克思主义者的冲突”,有了其“问题与主义”、“人权与约法”的论争;因为“不得不说”,有了其抗战军兴的临危受命,有了其奔走呼号于美国各地及欧西诸国的身影;因为“不得不说”,有了《努力》、《新月》、《独立评论》等报刊的首开“言论”之风气;也因为“不得不说”,胡适从新文化闯将变成了蒋政权的“过河卒子”。都说胡适是一个复杂的人物,然而笔者却不得不说,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何其干净纯粹的人! 作为学者,胡适遵奉的是“不要抛弃学问”,这也正是“胡适主义”的中心思想。他常于演讲中奉劝人们“你的最大责任就是把你自己这块材料铸造成器。”并告诫留学生们要有“现在我回来了,你们请看,要换个样子了”的胆魄。而面对中国特色的“时间不值钱”、信奉“名教”、“差不多”主义、教育的“没有用处”等诸种怪现状,终究“脱不了干系”的他又倍感焦灼。于是,他在一种“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执著与匆促中,擎着“完全近乎天真的妄想”火把,跋涉于孔孟的文化之乡,跋涉于政权改良之路,他是多么希望自由的火种能够撒遍中国大地,人人皆能手捧自由的兰花引吭高歌呵!他说“我自己对于社会,只要求他们许我尝试的自由。”——二十世纪知识分子的挣扎,因为敢于“尝试”,而凸现出了胡适的意义。高远东先生曾把胡适思想看成是“饭”,该是对胡适于中国现代史上的贡献所作的最好注脚。 德国的亨利希·曼说:“一个向统治阶层靠拢的知识分子是在背叛精神。”而胡适,立于政治的缝隙,披挂着一世的阴影,恰恰用行动提出了悖论,或者说一种可能,那就是投身于黑暗来铲除黑暗的可能。他认为,“救火”远比“放火”要来的温和而具有实际意义。这种治病式的改良主义,正是胡适最惹人争议的地方,于和平的社会,他或许是“药”,但于风雨飘摇的年代,他就只能是“饭”了。法国学者鲍德里亚曾如此评价“书生干政”:“话语实践并不是一种政治行为。政治行为是另外一回事。当一个知识分子被要求采取政治行为时,也就是说,当他被整合到权力机制之中时,他就完全站错了。”如果说胡适身上注定有着某些悲剧色彩,那么,他的悲剧之处就在于此吧。 胡适一生爱兰花,他故居中的很多木雕,也都以精致的兰花作饰。作为“闲话”的爱情,在胡适身上,想必亦是“爱兰、望兰”,却终究“苞也无一个”的怅惘情怀。胡适在《怨歌》中写道: 那一年我回到了山中,无意中寻着了一株梅树,可惜我不能久住山中,匆匆见了,便匆匆地去。 这回我又回到山中,那梅树已移到人家去了。我好容易寻到了那人家,可怜他已全不是当年的风度了。 …… 我是不轻易伤心的人,也不禁为他滴几点眼泪。一半是哀念梅花,一半是怜悯人们的愚昧。 这位至情至性的人在爱情和荣誉面前终究做了顺从“愚昧”的楷模。而对于“一半为了胡适,一半为了生活”漂泊异域的曹诚英,是否也怅惘如是呢?“掬水月在手,拈花香满袖。”曾被徐志摩叹为“适之也转老还童了”的胡博士,终是做了曹诚英墓碑上镌刻的一株兰花草,隔了黄泉之路遥望对岸的梅花而将自己的人生之路越走越窄了 。 其实,胸怀澄澈的胡适,乐观平和的胡适,著作等身的胡适,文化先锋的胡适,自由主义的胡适……无论我们用长焦镜头还是显微镜头,都无法还原这位“国际学者”原貌的一角。世人眼中的胡适已离胡适甚远,恰如安徽绩溪那正被络绎不绝“参观学习”着的胡适故居,无论多么热闹,也掩不尽那一室兰花的风流。 那一室的兰花草,真真是写尽了胡适一生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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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如水的人生浅吟低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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