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烟日里说香烟

今天是世界无烟日。但似乎与其他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

和往常一样，早交班刚过，男人们就利用十分有限的一点空闲，聚集在走廊的尽头或者楼道的拐角处吞云吐雾，即使走过的护士妹妹连连皱眉兼侧目而视他们也假装视而不见。

毫无疑问，香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现之一。吸烟的人根本想不通竟然会有人不吸烟，不吸烟的人也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对香烟如此着迷。而且在吸烟已经被证实了可以致命以后，人们却还是前赴后继，一如既往，甚至变本加厉呢？

最早接触香烟是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做铁路桥隧勘探设计，长年工作在野外，我和弟弟很少看到他。艰苦的工作条件，恶劣的生活环境，使父亲看上去坚韧冷峻，总是像山一样沉默着。父亲每次回到家，家里都充满了一股浓重的烟草味。我和弟弟都战战兢兢不敢靠前。有一次，父亲拿出一支香烟，让弟弟点燃，弟弟极不情愿小心翼翼的划开了火柴。父亲的脸顿时变得柔和而温暖，把弟弟拥在了怀中。亲情随着袅袅上升的烟雾慢慢扩散，越过了父亲设计的桥梁，穿过了父亲勘探的隧道，直到如今。

最初看到女人吸烟，是在电影上。那时候大多是反特故事片，情节一成不变，画面风雨欲来。但只要是女特务出现，绝对让人眼前为之一亮。面容娇好的女特务，细长的手指间总燃着细长的香烟，烟雾缭绕中，脉脉含情深不见底的秋水可能就沉没了无数水性极好的英雄，阿娜多姿妩媚动人的身影也许就俘虏了众多坚强无比的好汉。所以，一看到女特务点烟，我就开始为走进他的男人担心。但，我却怎么也对女特务恨之不起（虽然她们都应该是死有余辜，结果也往往如此），倒是羡慕她们抽烟时那种优雅和从容。

我曾经吸烟是在毕业后不久。情感受挫的我一气之下，逃离了那个伤心之地，单枪匹马来到了山东。那段凄苦的日子......每当夜深人静，月暗星无之时，我赤着双脚，拥坐在地板上，点上一只烟，放上一首古曲，在火光明暗蓝烟缥缈中，咀嚼一个人的孤单，任《广零散》那千年的寒江流水浸透整个黑夜。

那一年冬天特别冷，年初二的火车上空荡荡的。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手里燃着一支香烟。眼睛一直望着窗外，脸上棱角分明的线条，在飘荡的烟雾中显得更加伤感忧郁。他是回家奔丧的，他的母亲去世了。我们坐着，沉默着。窗外的一切都在急速后退，山重水复中火车沿着既定的方向一往无前。后来他成了我的老公。虽说有了孩子以后，很多时候我也反对老公在家抽烟，说他毒害妇女儿童。但我还是喜欢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像古龙香水一样让人着迷。男人抽烟，我虽不提倡，但不至于不能容忍。

临床上，有很多疾病是直接或间接由香烟所致。有些患者依赖香烟，虽然香烟让他们患上了不同的疾病，但如果让他们戒烟无异于更快让他们毙命。印象最深的是实习期间，有一个肺心病的患者，因痰液咳之不出，痛苦无比。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的递给他一支香烟。痰液被稀释咳出的刹那，他脸上呈现的幸福是渴望已久的幸福，眼中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当然作为医生，这肯定是不妥的。如果是现在，我只会让他戒烟，只会给他吸氧或者给他吸痰。

5月31日是“世界无烟日”，今年的主题是“烟草吞噬生命”。写下这样文字的确有些不合潮流。不过，我人微言轻，想戒烟的人不会因此而动摇决心，想吸烟的人肯定也不会是因为看了这篇小文。谁都知道吸烟危害健康，既然不能不吸烟，就要在烟草本身做文章。据说很多厂商正在研制新型香烟，加入降焦减害添加剂，在烟草里加入中草药，维生素等，也许不久以后的香烟不但降低了香烟的有害成分，还有补肾壮阳、理肺去痰、增强免疫、美容减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等功效。只是，彼烟已非此烟。到时候，吸烟有益健康，吸烟的人或许就没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