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叹息（散文）

享乐人生

      将近23年前。
    北国。隆冬。子夜。
    省城火车站。
    他自南来，她自北来。
    他自南来接北来探望的她。
    他自南来时，她已经登上了北来的火车。
    他知道她要在省城换车，但她不知道他会来省城中途接她。这完全是他情急下突发的举动。
    毕业后两年多未见，鸿雁传情，彼此心已归属。有厚厚的情书为证。长相思，盼相见，摧心肝。
   
    先焦急敲开广播室的门，然后急切的到站台去寻找。
    他哪里会想到省城的火车站会这样大？他哪里会想到站台的灯光会这样暗？他哪里会想到地下通道的入口会这样多？他哪里会想到嘈杂的站台上根本听不清广播找人的声音？他哪里会想到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根本就无处寻觅她娇小的身影？
   
    无助，无望，焦急。寒冷的夜，竟然浑身热汗流淌。如果找不到，她到他家下车的时候，他会不在。她不认识接站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接站的他的家人手里只有一张她小小的黑白照片。他真是想人想昏了头。怎么会突然决定到途中接她？
   
    对，去售票大厅。这是他剩下的唯一希望。他飞也似的跑出站台。
   
    车站广场一盏路灯下，他和一个人险些撞个满怀。
    ——于是惊愕，于是惊喜，于是相拥，于是泪双流。
    竟—然—是—她！
   
    候车室坐席上，四目紧紧相对，四手紧紧相握。双双传递着相思和爱恋。他终于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旁若无人。
   
    于是喃喃。
    她说，幸亏我坐的车晚点，不然我计划不出站台就换车。
    他说，幸亏方才有路灯，不然我会看不见你。
    她说，真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接我。
    他说，我就没想过会接不到你。
    ……
   
    她横卧在他的怀里，有些倦了，紧绷的弦一下子放松到极限，软软的和他相依，似乎已经熟睡。鼻梁的弧型正好嵌在他隆起的腮上，温润的气息吹进他的脖颈，炽热他的胸膛。他右手挽着她的脖颈，左手搂紧她的腰和臀，两人已成雕塑。放大的心跳，屏蔽了所有喧嚣。这种相依着实期待了很久。
   
    忽然，她睁开眼，说：我要听你说一个字，一个我想听的字。
    他头脑反应很慢。
    她重复说：说一个字。
    他一时真的想不出这个字应该是什么。
    她在催促：就一个字。
    他忽然清楚的想到了这个字，但窘迫，话到嘴边，口难张。尽管这个字，他在信里说了无数次。
    她依然在等待：我要听你说……
    情急之下，他一声叹息：哎！
    瞬间，他被搂得几乎窒息。
    她一定是听成了——爱！
    而他说的的确是——哎！
    爱到深处，竟有天助！
   
    将近23年过去，这声叹息一直留在彼此的心间。

    他是享乐，她是享乐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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