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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去世多年了,但却永远是我心头的一段恨。多年以来,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孤单地在床上翻滚着,想起母亲的一生,让我久久不能释怀。
舅舅家是一个大户人家,外公曾经当过衙门的书办,很重视孩子的教育,于是母亲便成了我们村同龄妇女中唯一的一个高中毕业生,解放以后,由于教师短缺,母亲就成了我们小学最早的一名教师,从此她就将一生奉献给了孩子们,一直到她病逝也没有离开过学校这个她钟爱一生的地方。听说在文革的时候,公社要给大队革委会配备一名女书记,由于母亲是党员,文化程度相对较高,加上在群众中有威信,公社里就派人给母亲谈话,希望她离开学校,去做专职的书记,那时侯的书记是很有权势的,然而这个当时在别人看来很难得的机会,母亲却毅然拒绝了。据说当时做工作的人很生气,说母亲不识抬举,回去给公社革委会说了母亲很多坏话,但因为母亲在群众中的声誉和威信高,母亲并没有受到打击。 母亲对教学很认真,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备课,记得小时侯经常一觉醒来还看见母亲在备课和批改作业,学生们对她很尊敬,她讲课生动活泼,孩子们都能用心听讲,每次考试,母亲带的班总是在全校名列前矛。我不知道母亲教过多少个班,多少学生,只知道小时侯母亲带我去家访,经常是孩子的父母见了母亲都恭敬地叫老师,母亲是教了父母又教孩子,可以说是桃李占了全村半边天。 母亲一生经历比较坎坷,我一岁多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爷爷奶奶听了本家的坏话,一心要把母亲赶出家门,母亲为了我们几个孩子,和爷爷奶奶抗争了多年,落下了一个失眠的病根,直到爷爷去世后,家里才安宁下来。但从那以后,母亲的身体就不如以前了。 母亲对孩子十分心重,听说我很小的时候得了肠套叠,母亲一大早把我抱到镇上医院诊断,却被误诊为拉肚子,可母亲凭着自己的直觉感到不是,就连夜冒雨把我抱进城里看病。那时侯正是秋雨连绵的季节,路上都是到脚脖子的烂泥,母亲深一脚浅一脚的抱着我整整走了五十里路进了城,可要经过的地方正在搞武斗,枪声不停,大街上没有一个行人,母亲为了尽快赶到医院,冒着枪声,一个女人家抱着我硬是闯了过去。一天一夜母亲没有喝水吃饭,一直到把我送进医院,眼看着几个医生一直给我轮番推柔,肠子松开后医生告诉母亲没事了,母亲才想起有些饥饿,可当她走出医院去食堂的时候,却一头栽在了泥水中。 母亲也很注重我的学业,在我记忆中母亲唯一一次打我是因为我有次下午没有去上学,母亲让别人捎话把我叫到学校,一进门就拿着一根细细的柳条抽我的屁股,我看见母亲在打我的时候,眼眶中满是泪花,而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敢逃学过。母亲很看重我的学习,每次我在班上考试成绩好的时候,母亲都很高兴。那次全乡统考我得了第一,母亲还买了水果糖请同事,我还第一次由母亲带着去城里看了戏。 我高中毕业前夕,母亲还在晚自习时多次专程跑到镇子上,在教室外面看我是否在用功,直到多次看我每天都在坚持学习,才放心了。我考上大学以后,母亲专门做了几桌菜,请老师和乡党们,感谢他们对我的关心,那天母亲还破例喝了几盅白酒,脸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工作以后,每次回家看望母亲,母亲总是叮嘱我好好工作,不要分心。那时侯下海的人很多,我因为在机关呆着觉得乏味,也给母亲谈过想跳槽的事情,可母亲总是不同意,她对我说,干什么工作要热爱什么工作,这样工作起来就有动力,也有兴趣,便打消了我的不安心的念头。 知道母亲得病是我忙了整整三个月才回家的那次,我突然发现母亲消瘦了许多,后来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母亲得了糖尿病2型,必须隔一段时间打胰岛素,可是一年以后,母亲的病慢慢严重了,出现了并发症,昏迷两天后,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说话、行动都困难了。那时侯我刚分到房子,女儿也刚降生,我便把母亲接到了家,在城里治疗了半年天气,母亲逐渐有了好转,可母亲刚一好转,就要回家,也不知道是嫌城里孤单,还怕给我添麻烦,总之是没有留住,回了老家。回家前,还叫妹妹陪着她给孙女专门买了几套衣服。 母亲回家一年多,我突然接到老家的电话,说母亲不行了,我在回家的路上一直闭上眼睛祷告,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到家的时候,母亲苏醒过来了,看见我回来,一阵高兴后又转过脸,对我说:“我没事了,你去上班吧,别耽误工作!”我呆到下午,看母亲没事,便在母亲的催促下去了单位,谁知第二天一早,便接到了母亲去世的噩耗,我只觉得好象突然失去所有的依靠,满世界的人已经没有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母亲去世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吊唁,学校的孩子们也停课半天,专程来送别母亲,不过,我想假如母亲有灵的话,是不愿意的。 如今,母亲的坟头已经芳草萋萋了,可留在我心中的痛却永远抹不去,母亲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可留给了我一份永远的思念。 女儿已经九岁了,母亲给她买的衣服已经穿不上了,可我总是不忍心把衣服送人,为的是心中留个念想,每次看见孩子的那几身衣服,总能想起母亲来。 ※※※※※※ 夏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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