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萦古堡
文/纳兰
一、
清风古堡，这座建于清时的北方古旧民宅，因着一份特殊的机缘，成了我这个现代西部女子梦的故乡。
梦里总是自由自在的出入这所古宅。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仿佛这里曾是生我养我的故乡，我前生再前生住过的地方。
那宛转的回廊，那幽幽的曲径，那高大如城墙的院墙。那雕檐那画栋，那砖雕那照壁，都仿佛印满了自己的手泽，如果前生这里不是我的居所，如何解释这一切。
然而，好景不长，不知从何时起，梦厣缠上了我，我开始晚晚做着一个相同的梦。
梦见自己置身于古堡中，在月落星沉时，隔着无法走近的距离，没完没了地听一个女子吹箫。
女子长辫垂腰，裙裾飘飘，有着姣好的面容。清雅出俗得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脸忧伤地吹着纤纤十指中那管玉箫。
那美妙的箫声如泣如诉，如丝如缕，像是要勾了我的魂去。有好几次，我都被箫声缠绕得如醉如痴，不知如何走出梦境。好不容易醒来后，真怕自己融化在箫声里，魂飞魄散，再也找不回自己。
那个吹箫的女子的侧影，是那么的熟悉，但我却不知道她是谁。月光照着她忧郁的面容，仿佛在用箫声向我诉说什么，而我却听不懂。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晚晚用箫声诱我入梦。为什么在梦中像是水草一样的缠绕着我，直到我从梦中惊醒。
她到底想用箫声告诉我什么？她是我的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死死的缠绕着我，她的箫声为什么会让我产生肝肠寸断的伤痛。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可心头却像有灵犀相通。
她的泪像是在我眼中流，她的哀伤像蛇一样啃啮着我的心，让我的心锈蚀出无数的空洞。
在梦里我一直渴望知道她是谁，却无法开口向她询问。我的嘴像是被魔咒锁住，吐不出半个字来。只能任由那销魂荡魄如诉如泣的箫声，撕扯自己的五脏六腑。
她到底是谁？梦醒后，我问自己，她和我到底有什么样的缘渊，为何总来梦里和我纠缠不休！难道，我前世欠了她的债不成？如是，为了擦干她脸上的泪珠，抹去她心中的伤痛，我愿意加倍的偿还。无论代价多高。只要她不再来梦里纠缠我。
当又一次从摄魂荡魄的箫声里挣扎出来，为摆脱这个怪异的梦，解开吹箫女子的身世，也为了了结自己与古堡谜一般的渊源，在一个落叶纷飞的晚秋，我直奔古堡而去。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不知道自己为何选在这天去探访那座珍藏在心底的古堡。
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程，当自己再也走不动的时候，才终于来到这座名为“清风古堡”的门前。
高墙雕檐，壁垒森严，朱门大户，巍蔚壮观。
大门紧闭，岿然不动的模样，像是几百年来都没有开启过。我犹疑着在门前伫足。
似曾相识，似曾相识呵，这古堡为何如此熟悉。
二、
突然，那两扇旧漆斑驳的大门，在我的注视下，吱哑一声被风吹开，大敞着，我站在门前向里望去。
高大的院墙壁垒森严，古树参天随风摇拽，闪电之下雕檐壁照清晰如故，阴森森的庭院，杳无人迹，门窗紧闭的房间悄无声息。偌大的庭院，荒草凄凄。摇拽的树影在闪电的映照下，似鬼影僮僮，而我竟然丝毫没有恐惧之感。
然后，我像是感觉到了一种召唤，一缕熟悉的气息牵着我毫不犹豫的走进门去。当我刚刚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坎，大门又吱咛一声，就在我身后关上了。而我竟然不予理会，顾自沿着青砖铺就的小路向前走去。
一迈进古堡，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即熟悉又陌生，仿佛有什么东西，穿过岁月的风尘，携着熟悉的气息，向我走来。
曲径通幽，回廊宛转，走呵走，感觉中我像是在穿越时光隧道，在认领自己的前生。
雨落得很大，树叶被打得噗噗作响，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头发和身上的衣裳却没被打湿，仿佛冥冥中有人在为我撑起一柄大伞。夜黑如漆，幸亏有闪电为我引路。古堡像是一座迷宫，一个房间通向另一个房间，一条路通向另一条路，而我竟然没有迷路，径直走向一个房间。
当我走到门前，那扇紧闭着的门竟然自动打开了，而我理所当然地走了进去。闪电把屋子照得通明，我毫不费力地就点亮了梳妆台上的那对蜡烛，那对蜡烛是插在精美的银烛台上，我环顾四壁，窗上帘幕低垂，床上挂着长幔，暗香萦鼻，我便知道这里是女子的闺房。
古香古色的梳妆台上赫然摆着一座尺余高的身着古代衣裙的吹箫少女的瓷像。我细细端详，那眉眼神态，像是在哪儿见过。在哪儿见过呢？我苦苦思索着，蓦然醒悟，原来这个瓷像上的少女，就是晚晚出现在我梦中的吹箫女子。但为何一座瓷像会如此和我纠缠不休？来不及寻求答案，我眼睛已困得睁不开了。
长途跋涉让我很是疲惫，也不问是谁的闺房，不管三七二十一钻进被窝就进入了梦乡。
睡意朦胧间，我仿佛听到一阵阵悠扬动听的乐声，便披衣而起被乐声牵引着走出门外，庭院中的大槐树下的秋千架上，赫然坐着一个衣着清朝古装的少女，少女口中的箫声如泣如诉，催人心肝。
更神奇的是，这个吹箫的少女，竟然与我睡前在梳妆台上看到的瓷像一模一样，也就是那个晚晚出现在我梦中的少女。聊斋中说，人会从画上走下来，原来瓷像也一样能复活。
箫声里，我那沉睡了百年的记忆渐渐苏醒。
我知道了，那少女就是前生的的我，而前生的我此刻正坐在树下的秋千上，用箫音引领着前来幽会的恋人。
时光逆向飞驰，把我载回到那过去了的岁月。
我看着女子同前世的恋人幽会，我看着他们肝肠寸断地别离。我看着有情人终被拆散，无缘一生相守。看着他们立下了誓言，今生无缘相伴，来生也要携手。
有皎洁的一轮明月为证，有老槐树为证，亦有今生的自己为证。
这段山盟海誓情，穿过岁月的长河，又倒流回了我的心中。
难怪自己心中总有爱，却不知爱的是谁，心中总有愁，却不知因何而愁。原来，原来有这一段山盟水誓在等着自己邂逅。
当前世的恋情被无情地拆散，两人先后撤手人寰，为爱殉情，我蓦地从梦中哭醒。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古堡那间闺房的床上，枕头都已湿透。长幔飘飘，箫音似乎还在耳畔萦绕。
窗外已风停雨住，一轮皎洁地明月照着古堡，筛出一地的树影，树影下哪里有什么秋千，哪里有那坐在秋千上吹箫的少女和与她幽会的恋人。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黄梁一梦，转眼已物是人非，换了人间。
但我已记起了自己的前生，记起了自己前生生死相许的恋情。但是今生呢，两人不是相约今生的嘛，今生那个注定与自己相恋的人在哪里？在哪里？他是否也有缘像自己一样藉着一个什么契机记起自己前生的恋情和今生的约定呢？要是，要是他全然忘记，要是他今生一直不再出现，让自己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呵！
一种强烈的恐惧令我手脚冰凉，肝肠寸断，生生从梦中痛醒。
睁开眼睛，哪有什么古堡，自己睡在每天都睡的床上，不过是做了个梦。可这梦却是那样的真实，解开了在孟婆桥上喝的忘魂汤，记起了自己的前生。
既然，既然自己在古堡明了了一切，那么，今生的故事一定也在古堡上演。自己生生世世的恋人，一定会再度在古堡出现。
第二天，我直奔古堡而去。
往事已矣，我不想再错过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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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四十][纳兰文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