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阳历的新年,我是一秒一秒数着她走来的。那一刻我从梦中醒了,老公还在电脑前夜以继日地斗地主,我问,几点了?他瞅着电脑的右下角,声色不动地答,十一点五十八。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赶快从桌上拿过手机,我用被子蒙上头,蜷缩在这个小小的漆黑的角落,打开手机,盯住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屏气守候新年的到来。 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地,和着时间轻蹑的足音。 2005/12/31,2006/01/01,手机屏幕上变幻了这样的两组数字。仿佛流星的一闪,旧的日子哗的一声就掀过去了。 再见了,再见了。我闭上眼睛。我想继续睡去,眼里和心里,却慢慢湿润,渐渐苍凉。 原来时间也会转身。走到尽头,无路可走的时候,划整为零,重新开始。 这样的岁末时分,网络上,充斥着大量总结性的心情文字,我一直耻于这样的个人总结,是因为,我一直耻于面对自己的忧伤。嗯,是的,很多年了,长大后的很多年,一直是这样,在每一个新旧交替的时刻我会感伤——流水一样一去不复返的岁月,年年教我有种虚度的痛。 一月一日这一天,我带孩子们回到父母的身边。车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地看到母亲已经等候在村头了。有上了年纪的婶婶在自己家的房门前跟路过的我们打招呼,我便降下车玻璃,停下来与她说话。婶婶说,你现在变样了,要是在街上遇到你,恐怕认不出来了。忽然想,鲜活地留在她记忆里的我,一定是跟我孩子这样大时,那种傻傻丑丑的小模样吧?呵呵,那是个什么样的小丫头呢,会不会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扎着红艳艳的头绳?想到这里时我掩着嘴偷笑了,婶婶只看到我对着她笑,她哪里知道这样诡异的笑为哪般呢? 跟父母在一起时的午餐,永远是饺子,因为母亲爱吃饺子。回到家,喝了一杯热茶,稍事休息,我和妹妹便开始洗菜,拌馅,轧面皮,包饺子。孩子们楼上楼下地跑着,吵啊笑啊闹啊,我们却坐在堂屋里,围在桌前,一个一个地捏饺子。阳光斜射进来,洒了堂屋一地,我们和母亲一边包饺子一边聊些前尘往事,我是多么喜欢这样一家人围坐地一起,为着一顿饭细致地劳作,有淡淡甜甜的幸福溢出——如果,幸福就是丰衣足食的话,如果,幸福就是天伦之乐的话。 午饭后仍然拧不过孩子们的纠缠,带他们去田间或者小河边玩。村东头那条熟悉的小路上,在我长大以后离开的日子,树被伐了又栽,栽了又伐,永远长不到童年时那两排白杨树的高和直了。想起夏天的夜里,我和妹妹各执一个小瓶子,跟着伙伴们一起去捉一种我们唤做嗡碰的甲壳类虫子。连手电筒都不用,只消用手在黑漆漆的树干上轻轻一摸,就会有几只倒霉的虫子摊开在我们小小的掌心了。我们捉了它们回家喂鸡子,并因此赢得母亲赞许的目光。夏夜里,我们就是那样一边开心地玩,一边体验最初的劳动的幸福,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啊。 孩子们追了上来,女儿看到我在一棵腕粗的树前怔怔地站住,追问我在想什么呢,嘿,我不告诉她我小时候的秘密。其实,说了,她也未必会知道,到哪里还能找到那样简单纯粹的童年?到哪里还能摸到那种叫做嗡碰的小虫子呢? 有些东西,在记忆里复活了,重温了,在现实里却生生地消失了。就算它还在某一时空里模糊地存在,而今天的我们,却早已丧失了最初寻寻觅觅的兴致和心情——譬如爱情,昙花一现的,我的爱情。 今日想起,过去的一年里,彼此深爱的两个人,我的双腿依然滞重得不能举步,我在路边的荒草前慢慢蹲了下去,内心掏空般的疼痛。这个冬天,超乎寻常地,有着大把大把灿烂的阳光,一样怕冷的我们,真的因此过得温暖而幸福吗?无论如何,零六年的到来,意味着真正意义上的告别,我告别了多年以来对爱情的信仰,重新走到浴火重生的平淡生活中去。我想要的幸福,没有人能给,终于明白,幸福只是自己给予自己的感觉,与爱情无关。 其实,没有爱情,我们会生活得更好。不是吗?再没有痛,也没有了恨。新的一年已经铺展,在各自的世界里默默走过,让我们更多地去关注我们的父母和孩子,珍惜我们身边的人,踏实从容地活着,我要我们都幸福。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如果我们还有忧伤,那是对幸福的一点点辜负。 写在岁首。
|

>
随感觉悠哉悠哉,任性灵飘来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