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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弟进坤喜庆结婚 哥进乾含怨离家
牛庄。 牛庄几乎是四面环山，唯一的一个豁子就是它的出口。虽然这里与外界联系非常不方便，但它却是一个有百十多户人家的大村子。 今天是春节的前两天，牛裁缝牛成林一家特别忙碌，因为他的二儿子进坤要和自己的第二个徒弟蓝秀玲结婚了。实际上，他只收过两个徒弟，大徒弟蓝桂花后来和他结婚了，是他的妻子。他们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进乾，在读大学，他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二儿子就是进坤，他高中毕业以后没有考取大学，在家务农。 因为这个村子比较闭塞，对外界了解不多，也不太关心外面的事，但对村子里的事大家都非常关心，邻居们的事大家都认为是自己的事，而村子里有人结婚，大家就更认为是一件大事了。大事大家就更热心，做起来就更热情。猪，昨天就宰杀好了，而今天一早，就有人到塘里去网鱼去了。接着就是杀鸡、杀鸭，再接着就有人扛来自己家的桌子，而跟在桌子后面的，就是拿着凳子的他们的孩子们。再接着，就是来帮忙做菜、做饭的大妈、大嫂们了。 乡亲们见到牛家的人都要问一句：“进乾今天回来吗？” “按理，他昨天就应该回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有到家。”牛家的人都这样回答。 对于进乾的回来或者不回来，牛家人的心情是很矛盾的，他们希望他回来，这么大的一件喜事，他怎么可以不到场呢！可他们又都怕他回来，因为回来也有回来的尴尬事。对于他们这种矛盾的心理，别人不一定看得出来，但是他们自己是知道的。因为这种心理，不是牛裁缝一个人有，他的妻子有，而且二儿子进坤和马上就成为他的媳妇的秀玲都有。 虽然是冬天，而且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可这里还不太冷，到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婚礼也就开始了。 就在大家就席、村委会主任要讲话的时候，有人突然喊道：“看，进乾回来了，进乾回来了。”是的，进乾远远地走来了。 进乾远远的就看到，在家门口的场地上，有许多人集中在那里，只是进村的路到他的家，隔着一个很大的池塘，虽然可以看出放着许多桌子，好像是谁家在请客，但是谁家在请客，他一时还看不明白。 直到他走得很近了，看到迎上来的村主任和爸爸、妈妈、进坤和秀玲，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几乎让他晕了过去，但他挺住了，他热情地和村主任拉拉手，喊了爸爸和妈妈，然后又拍拍进坤和秀玲的肩膀，在乡亲向他打招呼的时候，他也热情地招呼他们。 进乾走进家里，放下背包，妈妈一直跟着他，在他放下背包转过脸来的时候，对他说：“进乾，妈对不起你！”进乾摇摇头，没有说话，妈妈不知道这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要紧呢还是无可奈何？他不再理妈妈，自己走了出来，妈妈拖着他在爸爸桌子边的另一张桌子边坐下来。 进乾坐定以后，村主任就讲话了，他说：“今天是成林家大喜的日子，也是我牛庄村大喜的日子。进坤，你好幸福啊！你有这么好的爸爸和妈妈，他们是我们村子里最能干的人，也是人缘最好的人；你有这么好的哥哥，他是我们村子里最有出息的人，也是我们村子的骄傲；现在你又娶秀玲为妻，她可是我们周围几个村子最漂亮的姑娘，啊！她不仅漂亮，还非常能干，你看看，你多幸福。秀玲，你也好幸福啊！先是找了这么一位好师傅，现在又找了这么一个好婆家，进坤虽然比不上进乾，可他也不错啊！人壮实，长得也英俊，干活能吃苦，是个好小伙子。总之，你们是很好的一对，我祝你们新婚愉快，白头偕老。现在听我口令：向两家老人一鞠躬。”这时候，进乾才看到秀玲的爸爸和妈妈，两位老人站起来，被人扶着站在进乾的爸爸妈妈一起，接受进坤和秀玲的鞠躬敬礼。 拜了父母、拜乡亲，然后又是夫妻相互鞠躬，一切都是这么顺顺当当。酒席上非常热闹，人们一面向新郎、新娘敬酒、灌酒，一面也自己猜拳、喝酒。没有人特别去注意进乾，进乾读大学以后，人们更器重他、尊敬他，而与此相对应的，对他也有了一些生分，不像以前那样和他亲密无间了。人们不太向他敬酒，更没有人和他闹酒，只有同桌的老人，见进乾不大动筷子，有时替他搛搛菜，叫他多吃些菜饭。 进坤和秀玲来向他敬酒了，先说话的是秀玲，她说：“大哥，以后我会像孝敬爸爸妈妈一样地孝敬你。”秀玲来牛家学徒的时候，除了叫师父、师母之外，一直叫进乾大哥，叫进坤二哥，所以，她喊他大哥，既是过去的延续，又是作为他弟媳妇的开始。进乾没有说话，他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虽然没有说话，秀玲还是读懂了他的意思，这就是，我知道你会这样做，但我不需要了。秀玲的心像被扎了一刀，她几乎流出泪来。进坤说：“哥哥，你要祝福我们。”进乾说：“我当然要祝福你们，我祝福你们永远幸福。不过我要警告你，你要是不好好地对待秀玲，看我不揍你。”说着，他举杯和他们碰碰杯，又说：“不要多喝酒，意思、意思就行了。” 这一番喜宴，吃了很长时间，直到天黑，屋里点起了灯，年轻人就去闹新房了，老人们围着牛裁缝说着喜庆的话，而桂花则领着一些中年妇女，收拾桌凳、洗刷碗筷。 在一些大嫂将那班年轻人劝离进坤的新房，一些老年人抱着他们熟睡的孙儿、孙女离开牛家的房子以后，牛家的人发现进乾不见了，在为他预备睡觉的床上，放着一件件的东西，这显然是他带回来送给家里人的礼物，而他自己用的那只背包却不见了。 最早发现他不在的是他妈妈桂花，她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的四下寻找。接着发现的是秀玲，在安静下来以后，她想着应该向大哥再说些什么，应该去解释、解释，可她找不到他了，她轻轻地问婆婆，大哥到哪里去了，桂花摇摇头，告诉她自己也在找他呢！ 一听说大哥不见了，秀玲就哭起来了，对婆婆说：“妈，这都怪我，我不应该这样做的，可妈呀！您知道我这是为他好呀！” 桂花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说：“我知道，我知道， 你当然是为了他好，要不，我也不会同意你和进坤结婚的。我想进乾将来一定会理解你的。不过你要知道，进乾爱你是真心实意的，你和进坤结婚，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他没有思想准备呀，他一时绕不过弯子来也是正常的，他出走也是正常的，所以，你不要责怪自己。去吧，回你的新房去吧！，进坤也是好孩子，和他好好的过日子，别再管你大哥的事了。” “妈，这怎能让我放得下心呢！你看，天这么黑，一路又是深山野岭的，出了事怎么办？”秀玲说。 桂花说：“不会出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进乾从小胆子就大，就算是深山野岭，他也不是常来常往吗！今晚，他一准又回学校了，不会出事的，你快回你的新房，别让别人也知道你大哥走了。” 秀玲抹着眼泪走了。 秀铃刚走，牛裁缝就来了，他问：“进乾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他了。” 桂花轻轻地说：“你别问了，也不要声张了，进乾走了。”牛裁缝皱起了眉头，说：“深更半夜的，他能到哪里去？”桂花说：“他真的走了，我找过了，他背回来的那个背包不见了，肯定他又回学校了。” 牛裁缝敲着自己的脑袋，一副非常痛苦地表情，说：“他走，这都怪我，我见他回来以后，不吵不闹，又坐下来吃喜酒了，以为没有事了，就没有和他单独谈一谈，他一定是生气了，离家出走了。” 桂花说：“现在你也用不着怪自己了，孩子大了，这事也不是你一句话、两句话说得通的。你去睡觉吧，别让亲家也知道他走了，弄得满城风雨的。”牛裁缝想想也是，就没有再说话，心事重重地走了。 桂花在厨房里坐下来，她心里直想哭，这里到县里可不是三里路五里路啊！要是真的出点事，自己可真的也活不了了。说起来这事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自从秀玲这孩子到牛家，一家人都欢喜她，和进乾、进坤就相处得更亲密了，谁知道这兄弟俩又都爱上了她，原想进乾上了大学，又都快毕业了，他该放下秀玲了，谁知道他还是……，她几乎不敢想下去。 进坤在新房里，见秀玲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眼睛里就含着眼泪，问她话，她也不说，让她睡觉，她又不睡。他想不明白，就来找妈妈了。 妈妈一见进坤，就顺手拖了张小凳子让他坐，然后问：“吃饭的时候，哥哥向你说了些什么？”进坤笑着说：“他说，你要是不好好的对待秀玲，看我不揍你。”妈妈又问：“就说了这一句？”进坤说：“还有一句不相干，说，酒少喝一点，意思、意思就行了。妈，你问这些干什么？哥哥怎么了，我后来怎么没有看见他了。” 妈妈让自己和他坐得更近些，轻轻地说：“他走了。”进坤说：“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妈妈说：“哥哥从小就爱你，可秀玲来以后，他也爱秀玲，而且还是真心实意地爱她的，说不定他比你还更爱秀铃呢！你们结婚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有些受不了。不过你放心，哥哥既然对你说了那样的话，他就是同意你们结婚了，他说话也是算话的，他出走已经和你不相干了，你以后只要和秀玲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就对得起哥哥了。” 进坤说：“我当时听他这么说，还挺开心的，觉得他没有怪我和秀玲结婚，可为什么他还要走呢？”妈妈说：“哥哥的性格有点像你爸爸，不多说话，什么事都是不声不响的，可他有他的想法，这事要是换了你，不知道要吵成什么样子呢！可他应该说是表现得不错的。行了，你也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回去哄哄秀玲，让她赶快睡觉，别让她爸爸妈妈也知道这事，至少，今天晚上不能让他们知道，快回去吧。”进坤只好默默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