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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诅咒》第四章·猪图腾（3）] 文/林归鸟
靠，我的横眉冷对起作用了。在我凶狠的凝视下，老虎没继续向我发动进攻，呆看了我数秒，然后不声不响走开了。吼吼，丫刚才还像强奸犯似的扑我，现在咋突然对老子不感兴趣了？算了，老虎来就来呗，走就走吧，关我Ｐ事？老虎就滚他娘的吧，我懒得猜他为啥放我一马！ 望着老虎扭呀扭呀远去的背影，我狠狠呸了一口。 老虎背景消失在密林中，我方浑身松驰下来。 吼吼，我不见得老虎多ＣＯＯＬ，多ＮＢ。我认为，“虎虎生风”、“龙盘虎踞”、“龙啸虎吟”、“龙腾虎跃”、“龙争虎斗”、“龙精虎猛”等词儿，全是人类想把老虎炒成图腾的蹩脚的广告语；而中国画里的卧虎、下山虎、爬山虎、啸月虎，一个个圆头环眼，目露凶光，身手矫健，要多威风就多威风——也假得要命。至于有的画家在画卷中给老虎配个身着古装，赤裸着性感白嫩天足的美女，让老虎和美女演绎中国式的“美女和野兽”、吴三桂座山雕等流座虎皮椅，借虎威增己霸悍之气——我一想就别扭得狠。我呸！这算啥玩意？我不明白中国人干嘛这么崇拜老虎呢？老虎不就是患巨人症、极度偏食、比较孤僻的变态猫咪么？在人的眼中，虎是好威风，好杀气，是王者像征，而在我眼中，老虎仅是个穿着花衫，整天东游西逛，四处索要保护费的小流氓。一想老虎从前涎着脸求猫咪教他手艺最后负恩的事儿，我就觉得老虎很不地道：老虎艺成后反噬恩师，若非猫咪留了一手，爬树避难，可能早就丧生虎口了。哈哈，看到了没？尊师重道，饮水思源，知恩图报等高尚词汇，在老虎的字典中是查不到的。我相信，对老虎这种忘恩负义之辈，谁崇拜他谁犯贱，对老虎的崇拜心理可跟奴性划近似，这种心理与阿Ｑ意淫相比强不了多少。 在我印象中，狼远比虎值得尊敬。狼有团队精神，能自动集结成动物世界的“黑社会”；狼对爱情忠贞，只守候一个配偶；狼对家庭负责，公狼在母狼下崽子时，出门找食；吼吼，狼的品德比老虎强多了。此外，狼比老虎更能活，老虎快灭绝了，而狼仍能风行荒原，用其韧性、野性、顽强、凶狠、执著向人类宣告他们的生存能力。而人类虽然讨厌狼，几千年来没中止对狼的打击，可到最后还是承认了狼，Ｅ世代文学佳作《狼图腾》横空出世就是证明。然而，有《虎图腾》、《动物史记·老虎本纪》、《老虎ＸＸＸ》吗？没有。我相信，有骨头的文人并不欣赏老虎的威严，不会给老虎立传的。因为几千年的文化积淀，让老虎成了权势的象征，成了强霸的典型，成了间接筑固官阶的标徵。一句话，老虎的哲学意义是人文精神的死敌。其实有强烈反抗精神者很不喜欢老虎，这从施耐阉写武松打虎、李逵劈虎、吴承恩写孙悟空棒打老虎，割皮作裙、曲波写杨子荣枪毙老虎中可见一斑。如果我是文人，我会咧着嘴倒抽着冷气说：唉呀，老虎那么威风，那么杀气腾腾，形像ＣＯＯＬ得一塌糊涂，简直完美得没有表达的余地了，我还写他干嘛啊？我呸，老虎那股ＮＢ劲太让我无法悲悯感动，思考关怀……再说老虎出尽了风头，骄傲得不得了，我就是给他著书立说吧，他很可能骂我写的狗屁不通，干脆当揩屁股纸拉倒。 我对老虎没什么信心。 要我打心眼尊敬欣赏老虎，我办不到。 老虎没本事激起我希望、安慰、寄托等情感。 我不承认老虎是图腾。 我崇拜他个屁。 我觉得，某种动物要升华为图腾，他得有巨大的精神价值：能振奋生命的精神，延续灵魂的本体，能让生命最深层的“存在”薪火相传，能让生命一想到他即感受到意志、热忱、希望。就拿丑陋的鲑鱼来说吧，他比老虎更有资格当图腾。一想到洄游几千公里，历经千难万险回到河流上游产卵，产完卵后活活累死，留下瘦弱的身躯给未出世的孩子当食物的鲑鱼，我无法不动容。我从鲑鱼身上能看到“伟大”的基础——执著、毅力、爱，而从老虎身上根本看不到。老虎只是个在成语、典故、文学作品里装屄装了几千年的混混。在中国，老虎的形象，是强调威严，强调权力，强调活跃，强调凶猛的形象，这个形象缺少爱，缺少韧性，更缺少耐心和感动。就是在郑渊洁的童话里吧，老虎也仅是个市侩的“经济虎”……嘿嘿，老虎，他ＮＢ个鸟？其实背着一个上面写着“我最ＮＢ”的大壳、蠕动腹足于苔藓上爬行的蜗牛颇能象征“老虎文化”的本质精神。不过平心而论，老虎确实身材均称，筋骨强健，面相庄严，牙利爪尖，能体现出一种“刚健之美”。但这种美对我而言是空洞的美，它无法激起我充满韧性的、宽厚温柔且持久不衰的生存欲。虎之美再和谐协调，再精气神俱备我看了也只能哼哼冷笑，说：虎之美的背后全是累累尸骨，虎之美是残忍与血腥的积聚。我呸！吼吼，刚才老虎骚扰我时，我用鄙视轻薄的眼光瞟他的私处，浑不把他当回事算对了。 …… 四周树木在微风中沙沙作响，鸟鸣啾啾，虫声叽叽，空谷回音悠悠扬扬。风携来的花草树木香气时浓时淡，中间掺杂着不同野兽尿液的骚味。我呆呆地倾听山林之音，嗅闻风中气息，大脑渐变空白。就这般过了半晌，直到一只绿色蜥蜴在我面前爬过，我才回过神来。使劲眨了眨眼睛，我打量四周，发现左侧草丛中兽影晃动。我暗吃一惊，仔细一看，哈，原来是两头鹿。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两头鹿从草丛中跳出来，慢慢跑到我身边，问我多大了，属于那个野猪群的，来自何方？还问我是不是有超能力，不用打架也能赶跑老虎？最后说老虎今天准吃饱了，要不然你与老虎打起来，准会吃亏……听了鹿的话，我真的有点烦。跟老虎对峙了半晌，我累了，真想躺倒呼呼睡去，有啥事儿等我醒了再说吧？此外，鹿愣头愣脑、眼睛不安地转来转去、东张西望，小尾巴神经质抖动的样子，我看了摇头苦笑，暗道“蠢如豕鹿”所言不虚也！而鹿根本不在意我的烦闷表现，还在傻乎乎地问个不停，好像我是《十万个为什么》、小灵通、知心姐姐，能有问必答呢！ “唉呀，野猪，你真的不怕老虎呀？” “你是不是被吓傻了啊，听到我的话没有了啊？” 两个SB见我沉默，问得更起劲了。 我靠，烦！我TMD怕不怕老虎关你们鸟事啊？怎么？难道我怕老虎怕得浑身细胞快爆炸了，哆嗦个不停，最后被老虎按倒咬断脖子，你们才不奇怪对吗？哦，我明白了，你们过来问我，才不是来关心我，而是来看我的热闹对不对？噢，鹿，我不讨厌你们，也欣赏你们的平和善良，但我非常反感你们的麻木，我暗暗觉得，你们跟坐在电脑边看车臣绑匪割俄罗斯大兵脑袋、看刘嘉玲被强奸的录像感觉无比刺激过瘾的无聊网虫一样可悲，还跟菜市口看革命志士溅血的麻木民众类似。哦，我想起来了，中国的超载乐队的唱的小调中，有这么一句：奔跑的时候不必思索——难道善跑的你们整天玩“马拉松”，把自己的大脑褶皱玩得平滑了，以至于我最英勇的镜头——跟老虎直面交锋，老虎灰灰溜溜地走了，你们也不觉得震撼，并由衷敬佩？如果你们感到震撼并佩服，我会感受到你们的震撼与敬佩的。而事实并非如此，你们的不停问询，让我直觉你们两个跟三八共通，跟我那些家猪同胞在某一方面惊人地相像——因为你们麻木，你们看不到榜样。因为你们麻木，你们无法查觉自己的愚蠢。 我心潮起伏，但仍静静地看着这两头鹿。 嘿嘿，我眼前的两头鹿，目光清纯明亮，嗓音不难听，身躯健美，动作轻捷，一付楚楚可人的俏模样。但他俩再可爱，我也只觉得可悲，鹿面对猛兽除了跑是很少进行何抵抗的，多数时一跑了之。吼吼，鹿面对猛兽只有恐惧，鲜有斗志。鹿是面对猛兽之侵犯，不会愤怒，不会抵抗的窝囊废。可笑的是，鹿，乃至许多“善良”的动物，在发情时争夺配偶，自己打自己倒打得很凶。某本书中过说了，羚羊、鹿、野牛发情时打架凶得要命，败的一方常伤痕累累。尤其是鹿，常因打架丢掉一只角，或肚皮被刺破；哈哈，想到这儿，我真想对鹿说一句：你们平时若集合在一块儿，把发情时争夺配偶的狠劲发泄到过来侵犯你们的猛兽身上多好，若你们真正理解什么叫铿锵斗志，你们还会奇怪我今天怎么没被老虎咬死么？但我最终没吱声——我要向鹿说教，教育他们要“勇于抗争”、“要斗志昂扬”，他们肯定觉得我在怂恿舍身喂虎——不凭别的，就凭他们那份麻木与怯懦。再说鹿选择对自己负责的最佳方式：逃跑与繁殖已经几万年了，他们的选择能被我轻描淡写的几句扭转么？不能。 想罢，我没再看那两头鹿，一声不响向走开了。 我身后，两头鹿因我爱理不理，对他们颇不礼貌而发火了，现在，他们正屄屄地在我身后对我说长道短：“这野猪我看是个变态，神经病，连老虎对他都不感兴趣了！”“管他呢？他好像是头在群里混不下去的野猪吧？我看他的样子非常孤僻，协作精神差，沟通能力差，活该他任何伙伴都没有。”靠，他们说就随他们说去，俺走NB的路，让SB随便说吧。……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在丛林中游荡。我边走边找食吃，看能吃的浆果、挖到可口的块茎，我就大咬大嚼，很快吃了个滚饱。吼吼，在大森林里有这么个好处：你想吃啥，只要留心就能找到，而且绝对绿色新鲜，不必担心受农药污染；至于在森林中游玩，感受大森林无以言传的宁静氛围，倾听鸟语，嗅闻花香更妙不可言。而雨果丫的在其巨作《九三年》中如是说：广阔的地平线产生整体思想，受局限的视野造成局部观念……森林是野蛮的……希腊神话把诸神归于高山，把萨提尔归于森林；雨果的意思，要浅肤地解释一下，即为：哈，你丫的要生长在平原，你考虑问题就全面了哈，如果你是森林人，想问题就缺胳膊少腿的了哈；高山嘛，是神仙住的地方，是高尚住宅，森林嘛，跟野蛮人最般配罗！靠，怪了，难道生在大草原，就是文明人了？不见得。在古代，生活在大草原能看到地平线的蒙古人实在算不上什么文明人，成吉思汗铁骑横行亚洲，连欧洲多瑙河都趟过去了，铁骑到处，流血漂橹。再说喽，人猿泰山不生于丛林，长于丛林么？可人猿泰山野蛮啥啦，倒是那些跟泰山过不去文明人才TMD野蛮哈。 吼吼，我喜欢森林。我不认为森林是野蛮的。如果不用生存的眼光来看，森林是温柔的故乡。我早先在猪圈呆着时，嗅的味儿全是屎尿臊气，呆得久了不闻其臭。而今畅畅快快呼吸森林的气息，我感到由衷幸福。我身边的树枝、绿叶、野花、蔓藤、还有脚下的泥土，散发出充满活力的味道让我既惊喜又满足。我伸鼻触触枝叶，枝上面挂着的露水滴哒掉在我面上，感觉凉凉的，爽爽的，那滋味说不出舒服。我的心灵在绿色中舒展开来，如同天上的云朵。我的思想在清新中活跃起来，如同欢腾的溪流。不过哈，我心境大畅，身子可没那么爽快罗——我在林中随意穿行，荆棘把我身子括出无数细小的伤口，汗水一浸，麻麻痒痒地作痛。肚子也不好受，痛胀不说，还直打酸呃儿。嗨，我可能吃浆果多了，要泻肚子了吧？对，准是要泻了，肚子咕咕作响，连串地放屁，看样子我不拉不行了——呼呼，我把屁股一塌，噼哩叭叽拉出老大一泡稀屎。嘿嘿，不消说我拉得很臭，并且我相信我屎味对某些有洁癖的动物来说，跟化学武器差不多。闻到屎味，我也恶心起来，忍不住大呕。这真可谓上吐下泻，我面前身后，全是秽物。我靠，我吐出来的东西味虽不太臭，可味道腥酸臭得跟性欲旺盛的年轻女人长时间不洗的脏内裤一个味。 靠，受不了秽臭了，我还是快点闪吧！ 咦，谁拉住我后腿了？ 我知道是被藤蔓缠住了。刚挣脱，我身后传来一声咒骂：喂喂喂喂，你个王八犊子怎么在我家门口拉屎啊你！我晕菜了，谁在骂我呀，我在深山老林中方便，又没冲谁撞谁，犯着那个鸟了？我气烘烘地回头一看。噢，我明白了——原来我拉吐到獾洞口了，獾子恨我弄脏了他的地盘，跳出洞向我讨公道来了。这只獾子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瘦瘦小小，浑身破毛粗糙无光，面庞小小地，有二道白杠子。丫生气表情特别搞笑，好像一个从没享受过的瘦穷鬼洗桑拿浴被烫了似的，我看了直乐。獾子看我乐了，火更大了，只见他猛地一蹦，像炮弹似地冲我撞来。靠，老虎我都能闪开，何况獾子？我轻轻一闪，跳到一边。獾子撞了个空，落地摔了个狗抢屎，滚进草丛中不见了。TMD，我在獾子家门口大便呕吐不对，獾子不等我解释道歉就骂我撞我，他也不对。我拉了吐了，他骂了撞了，我与獾子算扯直了，谁也不欠谁一掰就平算了吧。——嘿嘿，我问心无愧了哦，可以走啦。可我还没迈步，就听草丛那边传来獾子哭声。唉，听了哭声我走不动了——獾子哭得声如丧妣考，直着嗓子把腔调儿拖得倍儿长。 切，这獾子怎么哭得这么惨哦，我不就在他家门口拉了泡屎，吐了几口么？又没像日本鬼子冲进民宅连奸带杀毁他全家，他嚎个屁？作秀啊？说真的，我不喜欢一受点委屈就哭哭啼啼的家伙……总觉得那样子太没出息了。我被人抡圆铁锹打得灵魂出窍，被一群流氓鸟群殴得伤重不治，可没掉一滴眼泪。吼吼，獾子与我相比还是差得老远——一堆秽物就叫丫的崩溃了，还大大哭小叫，也不嫌丢人？要是我把獾洞拱个稀巴烂，丫的还不哭得双目喷出二行血泪？嗯？算了算了，我思想品德又那么好，既坚强又健壮，脑袋也不笨，当三好学生足够了，何况俗语曰：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现在我就学雷锋做好事，过去向獾子赔个不是，顺便劝劝他吧。 在草丛深处找到惨嚎不止的獾子后，我对獾说你哭嘛呢？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了哈，你别哭了好不好？嘿嘿，我相信我亲切的口气跟深情的钢琴低音差不多，善良的态度跟金丝猴奶糖一样，温柔的目光如洞房的花烛，连石头都能感动成奶油。果然，獾子不歇斯底里地大哭了，只见他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张着嘴，低低抽泣。可我听了他的抽泣，比听他惨嚎更难受，我呸，那滋味儿，跟一群凶猛的蚂蚁咬啮我内心最软处没嘛子两样，我都想陪着獾子哭了！唉，我不知道獾子干嘛这样伤心？他是不是爱情失意了，痛不欲生？还是他精神本来有毛病，哭笑无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倒底为啥痛苦？他低低的哭声饱含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声音——没受过什么磨难的生命听了，很可能会烦，会笑话，会躲开；而我听了，心酸得想哭之余，还得觉莫名恐怖，看，我脊背上的鬃毛全竖起来了。唉，可怜的獾子……我呆呆看着獾子，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唉，我怎么才能让他平静下来呢？这时树枝上一只鹦鹉对我说：“这只獾子精神很不正常，也不知受什么刺激了，没人惹他他也闹的，你快走吧，要不然被他赖上了，有你受的。”鹦鹉的话语相当平静，平静得好像看破了世间百态，对一切无动于衷了似的。`我觉得鹦鹉的平静是毫无同情悲悯的平静，这种没心肺的平静冷酷不仁得跟冬天的玻璃差不多，呸，这鹦鹉真有点像见死不救胡青牛。算了，我不想批判鹦鹉什么，他要冷酷就冷酷吧，我面对悲惨的时候，别学鹦鹉就行了。瞟了鹦鹉一眼，我没再理他，伸嘴拱了拱獾子，连哄带劝催他起来。 獾子止住悲声，爬起来怔怔看着我，目光满是诧异。我冲獾子笑了笑，慢慢走到獾洞口，连拱带刨俄顷便把秽物深埋入土。嘿嘿，獾子在我打扫卫生时，一直在旁瞠目结舌。我拱土时，冷眼瞟见獾子的表情，心里乐得够戗，明白獾子在奇怪我咋这么善良，这么五讲四美三热爱啊？嘿嘿咻，我打扫完毕，微笑着对獾子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如果没有我就走了，祝你开心。”獾子听了我的话没吱声，但他眼神由惊诧变成感动。 哈哈，到此为止，我问心无愧，我想我该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