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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向野鸭问询野猪的踪迹（1）] 文/林归鸟
我仰天大笑。 “嘎嘎嘎……” 笑完我一阵轻松。 ——我的笑声相当嘹亮，但很难听，活像被扭伤了脖子的鸭子。蝗虫、蜻蜓、龙虱、蝌蚪等等虫豸被笑声吓得或飞散，或跳开，或沉入水底，一个个躲得远远的。能与我亲密接触的生命，大概只有细菌和植物了。我彻底孤独了。不过哈，我还能用笑声释放我的苦难，用笑声支撑意志，我还没被命运彻底击败。更确切地说，我的笑是一剂泄药，让我把孤独与痛苦顺风窜稀地排出去了，没让两者变成在我胸中缓慢焚烧的，奠祭我死去的灵魂的大堆冥币。“腹泻”后，我浑身没劲儿，好像被贪婪的吸血鬼吸个干净。我支撑不住了，颓然倒在圆石上，怔怔地看着天空。天上，云朵的形状变幻万千，模样既臃肿又苯拙，懒洋洋地飘移。它们在我眼中，让我觉得云彩很能象征生命的各种情绪，灰色厚厚的云是忧郁，淡淡高高的云是超然，像小山峰般耸立的，是愤怒……然而，我不知什么形状色泽的云彩能代表我的心情，也许宇宙中的一颗没有生命的荒芜景像，更能象征我此刻的心情吧。 长叹了一声，我闭上眼睛。 唉，也许四周的景物突然全消失了，青草变成冻土，河流变成干涸和河床，大片土地变成陨石砸出的环形坑，我看了也无动于衷。我的心已感受到生命没诞生的荒凉，也感受到生命全部死灭的孤寂。呵呵，荒凉又怎么样，孤寂又何妨？我TMD豁出去了，还怕什么啊？我已体会到最深的痛苦与孤独，即使死神瞬间出现在我面前，请我去地狱里玩我也不怕了。我胸闷得厉害，体力尽失，阵阵晕眩的感觉让我暗暗担心：也许一会儿我就得翘辫子了！我操，我要这么暴尸荒野，我真不甘心，如果造物主还能显灵，让我重生，那我一定好好选个生存方式活下去。不过，造物主可能早就烦透我了：我嘴巴不干不净地来回诅咒，好像全世界每个生命都欠我一块大洋似的。算了，他要真的烦我就烦去呗，在丫的眼皮底下死去的生命太多了，他还会在乎我头贱鸟吗？嗯？我真羡传说中的凤凰，如果老子能像丫那样，涅磐再生多好哇！据说丫的寿命满五百岁时，羽毛身体衰败得厉害，精神状态也跟我现在差不多。但丫的还能拼出拉屎的力气，到处扑楞，叼来檀香木在梧桐树下玩火，玩得烈火冲天了，就跳进火里洗澡儿，把自己洗成灰烬然后再生——再生的凤凰比过去更灿烂更壮美。 我觉得凤凰真他NND邪性，丫的那来那么大的邪劲忍受住烈火焚烧？被火烫的感觉可不咋样，我小时候特别馋，有一次饿得实在难消受，跑到主人家厨房里找食吃，看到放在地下的一锅热粥就过去拱，把锅整个拱翻了，主人的老婆气得从灶膛里抽出根炽红的柳树干儿把我狠抽一顿，那个痛劲烫劲就别提了！不过，我虽觉得被火烫很疼，但活着的滋味更好。如果我能变成凤凰，我绝对会跳进火里接受熬炼的。唉，还是活着好，只要不是苟活，那怕活的时候很揪心很痛苦，我也觉得畅快。“我要活下去，一定得活下去。”我轻轻对自己说。我使劲咬了舌头一口，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没命扑扇翅膀。不过我的努力只是徒劳，我的垂死挣扎反让我的体力消失得更快，我更衰弱了，最后翅膀只能轻轻颤动，脚爪僵硬地伸着，轻轻喘息。我真想哭！难道我就这样死去？就这样等着河水上涨把我淹没，被河里的鱼虾啃吃得只剩下白骨？我靠，上苍啊，来救救我吧，我已濒死，已没力气呼天抢地了，只能这样默默地央求你。上苍，伸出手来拉我一下吧，如果你认为我值得你救。如果你觉得我该死，觉得我这个诅咒成性的生灵该在地球上消失，我便不央求你对我施恩，我就这样死去算了。 想完，我把眼睛一闭，放弃了挣扎，静静躺着等死。 河水哗哗，青草瑟瑟，蛙声阵阵——它们似乎在为我唱挽歌。 天上，几只乌鸦在盘旋不休。我知道，它们很快就会下来吃我肉。 突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嘿嘿。你个呆鸟，终于向我求助了？你不是觉得自己很NB吗？你不是觉得自己很会生存吗？你在NB的时候，可能连我都不放在眼里。说真的，我很讨厌你。你太喜欢用思想侵犯这个世界的悖论了。悖论是我联系这个世界的终极手段之一，悖论若被你破解，你他妈的叫我怎么混啊？现在你受到了惩罚了，感觉爽吗？你丫的现在好可怜哦！５５５５……不过呢，说真的，面对你我真有点矛盾，我希望你死又希望你活。我希望你死，是因为你过份聪明，我希望你活，是因为你珍视自己的生命。生命是我制造的，残酷的生存法则也是我制定的，我制造生命，也用法则消灭生命，生命只是在我搭的世界舞台上自由表演的无数演员，我是制定演绎规则的导演，谁的表演不精彩我就处理谁；你也不例外。不过，你与别的生命很不一样，你总是在绝地中寻求生存，你的求生意志与思想让我非常惊奇。呵呵，你不像没有头脑的蟑螂，更不像一味倔强的蜥蜴。你丫的明白不，‘上天有好生之德’，所谓的‘德’，也只赠给你这种无论任何时候都想生存的家伙。我决定让你活下去。不过，你再当鸟不太合适了，你脆弱的鸟的身躯已承受不住过份激烈的思想和感情了。这样吧，我救你一命，把你变回猪，并赋予你穿越时空、洞悉人类精神世界的能力，至于如何使用这两种能力，以后野猪会告诉你的，嘿嘿……” ——啊，是这造物主的声音。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我绝望的时候出现，并且对我说这些话。我是一个偏激孤愤的鸟，一个诅咒世界的生灵，按理说造物主该把我灭掉才对。可现在，造物主来救我了，太不可思议了，我真不敢相信。而我又不能不相信：我的身体慢慢变形，身子开始变大，羽毛变短变细，翅膀腿爪变成猪肢，脑袋不消说也变成猪头了！我的身子全变成猪时，我的体力也恢复了。我又高兴又沮丧。高兴的是，我活过来了，沮丧的是，我又变成猪，又退化了！我一骨碌爬了起来，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陈杂，我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哭还是该笑？我真不喜欢猪的形象，我早就彻底放弃对猪的一切感情，也对猪的思想与行为模式作过刻毒的评判，而如今，我又戏剧性地变回了猪了！我啊，该怎么说呢？如果造物主把我变成獾子、变成野鸭，我没什么意见。他干嘛偏偏把我变回猪，这不是比让我死更作践我吗？ 猪的宿命曾像幽灵般把我纠缠得窒息。 我厌恶猪的形象。 我憎恨猪的作派。 我从骨子里反感猪的一切。 我操，我又变成猪了！ 又变成猪了！ 变成猪了！ 猪！ 猪！ 我郁闷得透不过气来。 我忍不住问：“造物主啊，你为什么不把我变成别的生灵，偏偏把我变成猪呢？你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你应该知道猪在圈中是什么光景，猪多窝囊，挨刀时又多么凄惨。猪被圈养得又馋又懒，猪没有尊严，也没有选择生存方式的能力与权力，猪是弱者，是谁都瞧不起的低能儿。你把我变成猪，等于我活得生不如死。主啊，你不如现在就把我毁灭吧，让我孤零零地死在这里。好吗？至于你赋予我穿越时空、洞悉人类的精神世界的能力，我觉得没多少用处。我对生存的要求很简单，我找到食吃，别受白眼和欺辱就可以了，我根本弄不明白穿越时空是啥玩意，我对人类肮脏混乱的精神世界更没兴趣，人是自相矛盾且残忍的动物，我相信，他们的精神世界丑脏毒恶，主啊，难道你没发现我的闷骚，我的苦痛，源于人和猪么？如果你真想救我，就别让我与猪和人沾什么边儿。你把我变成豹子老虎、甚至变成蚂蚁蜜蜂，我想也比变成猪好。” 造物主说：“你丫的别惹我心烦。你是挺聪明，但你的聪明中很少包含爱，所以哈，你丫的精神总失衡哈。你变成鸟之后，我都没看到你对什么东西充满爱心，并努力保持你的爱心。同时，你更没有我的悲悯心，你的仇恨与偏激都凝固成鹅卵石了。你别以为乱抛仇恨的石头，就能砸烂你想砸烂的东西，你会毁了自己的。我希望你丫的能宽容些，宽容自己也宽容一下人类，淡化对猪的恶感，减少对人的愤恨。猪并不可恶，人也没你想得那么坏。你得相信我对好坏的分辨力，你若想真的活得开心，就听我的话，学会宽容一些。我让你洞查人的精神世界，是让你了解人的善良的一面。以后，你想观看谁的心灵，就看看，你会看到许多从前没看到的东东。我操，我够对得起你丫的了，以后怎么活，你自己看着办吧，随便你去那儿。好了，我不跟你叽叽歪歪了，BYE！” ……造物主的声音消失后，我一阵茫然。唉，造物主说我内心缺少对世界的爱，我承认。可是，我的生存环境太恶劣了，不管我是猪还是鸟，环境均不宽容我，关爱我，相反一劲儿把我往死路上逼！我操，既使我有爱吧，一捧出来吧？就瞬间被残忍的环境玷污了；我处于灵与肉的绝地时，用偏激作矛，用孤愤作盾战斗，我自卫我有错吗？而造物主一劲儿让我爱啊，宽容啊，别对人和猪抱着偏见啊，真不知他咋想的？造物主把我变成猪，就变成猪吧，他没把我送回猪圈就行。至于什么穿越时空、自由进出人的精神世界的能力，听起来真像天方夜谭，我有点不相信是真的。“造物主，我的恩人！”我喃喃地说，满眶泪水。唉，我还是别嫌弃自己的猪身了，敝帚自珍吧——造物主既希望我活，我就好好活下去。我拿不出什么金银财宝报答他的恩情，也许我能顽强地活下去，便是对他最好的答谢。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与豹子狮子一样强壮敏捷，造物主准会乐得不得了——造物主说过，他喜欢生命的“精彩表演”，那我就努力活出个精彩来给他看！ 想罢，我咬了咬牙，头一昂，仰望天空。 我放声长啸。 荒原中，一头肥猪在河边直着脖子长嗥不休，样子可笑又滑稽。谁看到这头猪，准以为他在玩酷，在不伦不类地模仿北方的狼。猪嗥完撒腿就跑，吭哧吭哧狂奔。 ——我决心日后以一头野猪的身份在荒原中生存，与万类们竞自由。 哈哈，狂奔的感觉真好，身心解放。我跑的时候，大耳朵扑拉拉扇动着，浑身肥肉乱颤，大屁股扭呀扭，尾巴卷得像一小截弹簧，前蹄飞挪，后腿急蹬，样子搞笑得很。跑吧，奔吧，我身体内蕴存的能量，大半向运动器官供应了，我整个心身沸腾得如同泼在炽热炉盖上的水，迅速蒸发了，消失在空气中，我忘掉了自己的存在，也忘掉了世界的存在。有时候前面有小河、小丘、小沟等障碍，我就拼了老命趟跨迈，居然顺利地过去了。嘿咻嘿咻，我浑身汗直淌，皮肤湿热刺痒，像有许多蚂蚁在我身上又爬又啃；我的蹄子上满是泥，前肘后腿脏得厉害，像穿了两双小黑皮靴子。肚皮那儿，哈哈，谁看了都会笑话我怎么系了一块黑肚兜啊？我奔跑时，我偶尔停下来，仰头伸鼻嗅闻空气中的气息并仔细分辨味道，何处草气清新、树味浓郁，我往那儿跑。渐渐地，身边的草越来越密，灌丛稀稀落落出现在我眼前，地势也变得如波似浪，高低起伏。再跑一段路，一片山峦横亘在我面前。 我停了下来，看着连绵不断的山峦，心中激荡着狂喜。 这片山啊，高低不等，错落有致，景致优美，或庄重，或伟岸，或豪放，或雄壮……有的地方有点像隋代展子虔所作的绢本设色《游春图》中的山，但没有人物、屋宇、小舟；更有的地方像唐代王维所作的《雪溪图》中的山，景致宁静幽远，含蓄纯净。也有的地方像张大千笔下的高山，壮观磅礴……山峦扑面而来，我看得都有些目不暇接了！我的心随着山峰的雄壮的线条律动，每律动一下，感动的潮水就上涨一分，最后我变成了一条快活的鱼，在波澜壮阔的感动之海中游动。很久以前，我就在猪圈中幻想身置高山的感觉，那时的感觉真好。而今我真的站在大山面前了，万万没想到大山给我的感觉竟是这样强烈，让我情不自禁直想呼叫跳跃。啊，我的精神肯定有跟高山匹配的一方面，要不然我不会跟高山如此强烈共鸣；我的思想，我的感觉，我的情怀，好像都变成了山石，峥嵘地耸立于大地，那些消极感觉，孤独、无助、寂寞、窝囊等等情愫，都作鸟兽散了。 但这座大山也让我暗暗担心，我知道在山野中生存相当不易，光怎么避开毒蛇猛兽就够我折腾的了，我没有足够的野外生存经验，我还没变成野猪，无体力与速度跟各类肉食动物竞争，我也许来这儿是自寻死路。生存是现实的，激情是浪漫的，以后激情平复，“斯芬克斯”准得刁难我，把严肃残酷的生存问题摆在我面前，指着一大堆难题问我说：“你凭什么能在荒野中生存？”而我现在的体力、能力、速度、猛性还不足以回答“斯芬克斯”的提问，我还是想法子把自己的实力与素质提高一下吧。我最好赶快寻找同类——野猪，跟野猪们厮混，时间久了，我包准能锻炼得不比野猪差，或比野猪更强。想罢，我放眼四顾，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搜索野猪的身影。然而四野苍茫，我除了看到数只野兔与獐子和野鼠，听到二声凄厉的狼嚎，我一无所获。算了，先不要找了，我跑了老远的路，又喝又累，还是先找些水喝然后休息一下吧。我找野猪时，看到右边有个小水泡子，水泡子边聚集着许多野鸭与数只鹭鸶，还有鹈鹕，正悠闲地在水上岸边或游或踱，个个样子很快活。HI，不如到那儿喝喝水，跟水鸟们打声招呼，混个脸熟吧，好歹我出来混江湖了，不妨多交几个朋友结几个伴。 我慢腾腾向水泡走去，行时惊得蝗虫、草蛉等昆虫四处飞跳，有只螳螂可能烦我过来捣乱，就飞到我背上，用它二把大刀狠砍我脊背，弄得我背上微微麻疼……不一会我就走到水泡子边。水鸟们见我过来了，并不害怕，一只野鸭还冲着我善意地打哈哈。鹭鸶与鹈鹕瞪眼打量着我，他们看我的样子，好像奇怪我脑袋咋长到屁股上了似。见水鸟们没有惊慌或厌恶我，我心放下了大半。我对他们说：“大家好啊，我是一头家猪，跑到这儿来了，请你们多多关照；如果我有打扰你们的地方，还望多多包涵哈。”我刚说完野鸭们就呷呷叫了，说我开什么玩笑，还说这深山老林的，家猪怎么能跑到这儿来？又说他们跟野猪的关系不错，但没见一只野猪保养得像我这么好……。鹭鸶伸头长长的脖子，仔细打最我半晌后，问我是不是炒股票发了大财了，每天好吃好喝，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跟家猪一样，不必四处疲于奔命找食儿了？问我是不是盖了别墅，养了几个小蜜天天爽？ 晕死，那有这么猜事儿的？ 我没有回答鹭鸶，仅对他们咧嘴笑了笑。 野鸭们与野猪的关系很好？靠，正好，我先问问野鸭们野猪平时都在那儿活动吧。 我匆匆喝了几大口水，然后问一只野鸭：“鸭子啊，你们知道野猪的踪迹么？我喝完水就要走了，去找野猪们去。你们如果方便就告诉我吧。”野鸭说：“野猪们都挺骄傲的，不过与野鸭的关系倒很好。你看到了没有，水泡子四周有许多蹄印子——野猪们常过来喝水。这儿也长着许多荸荠，不过不多了，被野猪们吃得差不多了？你饿了吗？如果饿了就自己找荸荠吃吧。说真的，我也不知道野猪们跑到那儿去了，他们每天四处游荡，或在大山里，或在荒野中，没准儿。你还是在这里等他们吧，估计过一会儿野猪们就回来喝水了。”我听了点了点头，对野鸭说：“那我就在这地方等着他们吧。对了，你说的荸荠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野鸭说：“我靠，你连荸荠都不认识了？拉倒，自己找吧。大家谁都是自己找食儿的，你问我干嘛？”说完，野鸭子不再理会我，游到一边玩去了。 我有点尴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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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单从文字来看,就应该顶顶. 虽然我很少看长篇,但是作者的文字功夫还是扫一眼就能够分辨的,愿朋友们能给优秀的文字,多鼓励,让写手因为你们而获得写的动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