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妆奁匣里的周庄》
文/一棹扁舟 江南是一个美人,柳肢蛾眉,薄施粉黛。旅人们远远怀想着那小桥流水,别有一种滋味。周庄,在水中静静地停泊着,她是美人妆奁匣子里最香最浓的一块胭脂。 到江南之前,梦里已经有了周庄的影子。她鲜活地在我的书中萌芽,在电视屏幕中生长,又在一幅幅画中开花结果。在江南秋冬交际时的细雨中,沿着河边弯曲的公路穿行,及至一座粉墙黛瓦的镇子出现在平坦的水网中,已经在头脑中摹画了百遍的影子瞬间矗立在眼前——纵使已经熟悉了,仍然难以掩饰相逢的喜悦。下了车,撑开一把墨绿色的伞。听不到雨点敲打伞面的声响,因为雨不想惊扰这静谧的周庄,已经散化成菲菲的丝,像空中垂下的彩带,悄无声息地为江南美人的妆奁匣子披上婚嫁的绸缎。当行到“贞丰泽国”牌坊之下,那些雨,已经顺着伞骨撑出的轨迹,变作细细的流水,飘然而下。我就在一个水筑的灯笼似的物件中,踏入九百年来周庄的门户。 周庄的街衢是一些古老的故事。它们从建成那天开始,顺着蜿蜒的河畔讲起,中间不曾停顿过。顺着这些街道,踩了青石板的路,我穿过一条时光的隧道,回到故事产生的时间和地点。历史从来不是平面的,那是三维的时空,周庄的街道,是时空坐标线上的轴。张厅、沈厅、沈万三富甲天下、三毛问茶,那些故事中的人和事,都是时空中的点。从周庄的街头,目光游走到尽头,宽大的时空之域,包了无尽的情节。北市街上,几个年过七旬的老太太,守着几架古老的纺车和一架木质的织机,戚戚咔咔地弄出些响声,织出布料来,做了衣服和小包,卖与游人。那些布料上有着深蓝色的几何纹样,或者是一些花鸟的图形,它们全都有着蜡染的效果。这样的料子,就是九百年来行走在这街道上的人曾经穿用过的。如今见到,仿佛看到张姓、沈姓或者周庄任何一家的院落里,进进出出的男女老幼。就是他们,把这些街道当作故事演义的舞台。这些故事,不是顺其自然的衍生,仿佛都是一开始就有谁导演到现在。这些故事,细细的,像一个江南女子拖曳了身后的长发,嘴里哝哝地讲着的吴语。 在街道的两旁,周庄的房屋是一艘艘支了桐油篷布的船。街道是一条条河,这些船,就在这河汊中静泊着。它们有着粉白色的墙,斑驳的痕迹印在上面,告诉来人,它们看了街道上九百年的人。每座房屋都无一例外地顶着青色的瓦,这些瓦是河边艄公头上的笠冒和蓑衣,承接着落在其上的雨线。街道有着细细的腰身,房屋的檐各自前伸着,像江南女子撑着的花纸伞,一朵朵伞边沿就要搭界在一起。走在街上,仰头只见天空是一道狭长的缝隙。我仿佛置身在桃源之中,天空直落下的雨,穿过两旁屋檐之间,又经过两侧斑驳墙壁所形成的空间,悄然无声。屋顶的雨被青瓦聚集起来,才顺着檐口的瓦当流泻下来,如断线的玉珠,嘀嗒着落在石板路上。石板上一个个被雨击出的小坑,诠释着周庄的历史。 房屋是街上手拉手行走的江南女子。那些雕了漂亮图案的门窗,就是她们无与伦比的装饰。描金画凤的堂屋,或者烟色的小弄,绘了万字花的月亮门,垂垂而下的红灯笼串......每一样都精巧到了极致。在街道上行走,我无法加快脚步,总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左右摇摆,寻找江南女子走过时身上的环珮叮当。家家的房屋都有两道门,一道在街上,一道在河边。穿过这两道门,就到了河边的码头上。支了桐油蓬布的船泊在码头上,它们像梭子一般,在河网中穿行。就是这些船,络结了天地的经纬,在水乡织了一张时空的网。江南人长的小巧玲珑,全没有北方人那样的粗狂。那是流水雕琢了他们的风韵。除了这些精巧的门楣和窗翅,就是停船的码头,也全然不像交通设施,倒像是每家每户蒙了丝巾垫子的圆凳,与门窗遥相呼应。 周庄是老的,但却没有老树昏鸦的凄凉。置身银子浜和南北市河相交之处的双桥之上,除了领略小桥流水人家的婉转意境,我犹如饮了一盅温热之后窖储十年的绍兴花雕,绵软醇长。雨中的周庄,淡笼了霭烟薄雾。不是江南的梅雨季节,遇到周庄的雨,也是一种缘分吧。我暗自揣测,如果艳阳照在粉墙黛瓦之上,绝没有这水墨的氤氲。陈逸飞对故乡的回忆,赋予了双桥世界意义,更给了人类心灵普遍的慰藉。所有的艺术都是母性的,因为人类是自然的孤儿。江南是艺术的,水乡是江南临摹的一个绝代女子。她用周庄这块雅艳的胭脂,抹了两半雅致的腮红,等待来人下笔来绘...... 2005-11-20 ※※※※※※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
为了如水的人生浅吟低唱

欢迎朋友们作客 雪舞蓝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