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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一只自由的鸟(2)] 文/林归鸟
虽然我受“更好地生存”的信念驱使,渴望去人类聚集处调研人类的生存经验,但我也暗暗担心,担心人一见我这身PP羽毛就见猎心喜,瞅冷子撒网抓我,抓到后把我关进鸟笼带到宠物市场上叫卖,要么拿弹弓与汽枪把我毙掉。咳,我一回想人类的经典名句,诸如“处处闻啼鸟”、“恨别鸟惊心”、“决眦入归鸟”、“倦鸟恋旧林”、“鸟语花香”、“千山鸟飞绝”、“天空不见翅膀的痕迹,但鸟儿已经飞过”等,就觉得它们远没有“枪打出头鸟”、“鸟尽弓藏”、“只识弯弓射大雕”、“一石二鸟”来得真切。切,我不能再想下去了,人类一手赋予鸟儿“自由解放”的哲学涵义,一手把鸟儿杀掉、捕入牢笼的矛盾做派,由来已久,谁改变得了?无法改变就先搁到一边吧?我的心怀好不容易变成清亮的、泛着快乐与感动的涟漪的湖泊,我得克制自己,尽量少用消极恶劣的思绪污染它。我还是放下对披上画皮,手操悖谬的刑具疯狂虐害万物的人的憎恶吧,先去用耳朵与眼睛萃取人的有价值的生存策略,像蜂鸟那样不停穿梭花丛,吸吮智慧与韬略的花蜜后再飞上蓝天,在白云间鸣唱自由的歌谣。 我蹲在树枝上极目远睹,望见远处有座大城。 “噢,那就是人类的快乐老家……” 我说完把身子一顿,展开翅膀升至高空,向大城飞去。 嗨,我身在云天,扑扇着翅膀随意飞翔,像战斗机似的表演“飞行特技”,翱翔、冲刺、下坠、高升,美滋滋地享受御风而行的快意,边飞边暗叹飞翔的感觉巨爽,简直比跟母猪肏屄还爽,比吃香喷喷的玉米粥还拽,比在柔软的稻草窝美美睡一觉还劲;我丫的都美出泡儿来了。快乐让我成了一股精灵之风,随意在空中穿梭,飞升在一片没有则规与界限的世界中,忘掉自己的存在,也忘掉他者的存在……因为快乐,我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是,随时可化身为其他事物,又像啥也不是,仅为一堆无意义的原子的飞舞聚集;我无以形容我快乐的心境,我的知觉像脱离了善恶,跳出万劫绝世而独飞。不过我虽乐得鸡飞狗跳,但我还记得造物主的告诫,是以我未让快乐继续泛滥,我努力排斥狂喜,让理智复归。嘿,不消说,我是在压抑自己,但我乐意这样压抑自己,我若不养成自律习惯一下,到一定时候更没自由——造物主早说了,我要洋洋自得个不停就得乐极生悲,重新变回猪。丫丫地,我真不想再当猪了,当猪辛苦,猪的宿命跟万吨水压机没啥二样,那份重量搁在猪身上没猪喘的份;还有啊,我一想猪的盲目快乐自信最终演变为中刀子的惨嚎我就心寒。 我用理智的熨斗将心绪熨平后,向大城继续那边飞。 嗨,座城真不小,远远望去,它高楼林立,但楼群被老大一片半透明、发灰的烟雾笼罩,样子不干不净,给我一种永远也洗不干净的肮脏感觉。工厂的大烟囱像个永无餍足的瘾君子,不停喷吐灰白的烟雾。高楼在烟雾中岿然不动,样子又镇定又刻板。有的大楼盖得很壮观,样式也别致,玻璃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看了漂亮的大楼们,觉得它们像一群西装笔挺的暴发户,站在焚烫的经济热土上忍受呛人的烟雾,为了不让厌恶的心理表露出来,就拼命板着脸似的。一些造型丑陋、形同鸽子笼一样的不高不矮的楼房,像谦卑的仆人般,簇拥在暴发户的四周。它们简直像鲜活的生命被某个主宰压缩摧残成“毕恭毕敬”的楼群,搁在阳光下证明这个世界有多规范用的。一条江绕城而过,江岸筑着又长又高的大堤,无数游人在江边逛来逛去。黄绿色江水滔滔东流,我灵敏的鼻子老远就闻到江水的淡淡臭味。我也看到江堤咧开多个园园大口,污黑的脏水不停往江里流。火车汽笛声歇斯底里,响个不停,那个嚎劲比十头肥肉齐挨刀还狠;火车叫声、工厂的轰隆声、大大小小的汽车喇叭、引擎声,像热烫的铅汁一样从耳道灌入我的脑袋,胀得大脑昏沉沉的…… 我压抑着烦闷,加快飞行速度,很快便飞临城市的上空。 我身下的城虽庞大,也有一大把年纪了,但在我觉得它特别浅肤幼稚,活像个无大人管束、没完没了随地大小便且从不揩屁股的、永无休止地吵闹的小败家子。也像一个正在发着“经济高烧”、烧得面容憔悴、谵言妄语、大小便失禁的病夫;更像一个边吸烟边与 “经济嫖客”疯狂性交的妓女,她手攥嫖资,扭着一身浪肉不停高声叫床。总之,这座城给我的宏观感觉,不是繁荣,而是颓败,不是文明,而是堕落。咳,真有意思,人类不是很 “五讲四美”,很“文明”、很讲究“绅士风度”的么?可在宏观上又为何做得那样荒谬幼稚?人类制造噪声、排污又算那门子“文明”、“绅士风度”?人类口口声声叫嚣可持续发展,但我眼前的“发展”是“既满足当代人的需要,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需要构成危害”的“发展”么?我预见得到,只要人类无休无止地放肆排污,大气,江河被污染得差不多了、上苍无法容忍人类的悖谬时,人类对会断子绝孙。对这座城的污水、烟雾、噪音,我真的很烦,我终于明白耶和华用创世纪洪水惩罚人类时,是啥样心境,也感到城里人只在乎一小片自己居住的土壤和工厂产品,他们的目光狭隘自私得比光顾着猪圈、美味饲料的猪更可笑。 我虽看这座城不顺眼,但没有诅咒它,也没有憎恨它。我知道诅咒与憎恨会将我导入一个怪圈,把我变得与我所诅咒和憎恨的对像一样可笑荒谬。我用理智调控着心绪,冷冷观看身下的车水马龙和熙熙攘攘的人流,继续用直觉去品味我所看到的一切。嘿,这座城真有点像显微镜下的新鲜的病理切片,一片片的楼宇是组织,街道是毛细血客管,人与车辆是活动的细胞,沿着街道或急或缓地、充满活力地移动。他人看了病理切片会说“很正常”,“全国山河一片红”,而我怎么看病理切片,都觉得它是自然界的癌肿的缩影。对,过度发展经济的城区是自然界的恶性肿瘤。人是癌细胞,建筑群是自然界健康组织被侵蚀后的衍生物。这个恶性肿瘤也够顽劣的,造物主用洪水和台风切割,癌细胞即纷纷转移,挪到自然界身体的另一块区域安营扎寨;造物主在被破坏的大气层外,用紫外线的“伽玛刀”惩罚癌细胞,收效亦不大。我怔怔地俯瞰座城,猛然想到《读者文摘》中的一则故事:一艘即将沉没的船上,有头猪才不管灾难临头,在乘客惊呼惨叫时,他仍贪婪吞食,毫不理会变故;这头猪被作者暗喻为智慧远胜人类的哲学家。如今,这头猪又成了城里的人们的象征——人们持续排污制造噪音,毫不在乎生态环境恶化,仍乐此不疲地在大啃经济食槽。 上述一晃而过的念头让我迟疑起来,不知该在城里选个地点降落,还是远走高飞。表面上我在悠闲地盘旋着,实际我心里二个念头在交战:一个念头怂恿我降落,到人海中观察众生相,向人类学习生存奥义;另一个念头告诉我人类正走向毁灭,他们过度关注现世的幸福,放弃在未来的选择的可能性,向他们学习即等于堕落;还说贪婪的人类以滥杀为乐,落入市井等于自投罗网……。这两个念头活像两个掰腕子的大力士在我心中对决,我的心怀成了支撑手肘的桌子,被压得吱吱乱响……,我忽而觉得自己该飞下去,巡查城市的众生相,忽而认为该飞回原野,别再对这座城动心。我矛盾,我仿惶,僵硬地扑扇着翅膀,目光呆滞,边想边飞——我成了《短歌行》里的乌鸦,“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想到后来,我心烦意乱,脑袋快成了汽水瓶,里面全是矛盾得冒泡的“雪碧”。噪音仍在不停轰响,干扰我的思路,我灵敏的耳朵快被乱糟糟的声音震聋了,头也迷糊得像挨了一棒。烟雾似乎有毒,我嗅得久了,被熏得胃肠翻腾不休加浑身乏力。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疲劳感让我害怕,我担心被声音震晕或被烟雾呛昏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我后悔了,后悔不该来这个鬼地方受洋罪。我拼命扑扇翅膀想飞离城区,但翅膀很不听使唤,宛如断了扇骨的破扇子。 我笨拙地扑楞着,以不快不慢的速度下坠,最后失去一切意识,直坠下去。 我身下是一幢高楼。 …… 我清醒后发现身在一个女孩掌中。女孩一手托着我,一手拿棉签醮水擦我的嘴。女孩二十来岁,身材匀称,长相很一般,瓜籽脸上满是雀斑,鼻子有点翘,眉弯弯的,小嘴很红润,目光善良温柔。她身边站着一个丑男孩,瘦高个儿,眉眼与女孩长得相信,好像是她弟弟。女孩看我醒来,笑了,对男孩子说鸟儿没死,一救就活过来了。还说这鸟从天上掉下来,要不是晾在阳台的被子挡了一下,鸟儿非得摔死不可。而男孩摇头说鸟儿挺漂亮,不过好像不太好养,或许很快就死。女孩听了很不高兴,对男孩说要死你就自己死去吧,她自己去买个笼子,养鸟儿。我听了他们的对话,头都大了。噢,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当猪时,听别的猪说过,小孩捉住麻雀后,用线栓住麻雀脚踝,肆意戏耍。麻雀一飞,小孩子就把麻雀拽回来,这么颠来倒去地玩多天,也不给麻雀吃饭,直到麻雀累死为止;或把麻雀往屋里一扔,并上门看猫满屋胡蹦乱跳,直到把麻雀逮住吃掉。我也亲眼见过农村人嫌乌鸦哇哇乱叫不吉利,就用粘网捉乌鸦,乌鸦被网粘住,农民也不取它下来,就在粘网边狂挥柳条,把乌鸦活活抽死,或干脆把乌鸦一把抓住,把它脑袋拧下来,将没脑袋仍乱扑扇翅膀的鸦尸扔进狗窝,喂狗了。总之,有的人对鸟是何等残暴不仁,何等尽情地在鸟身上倾注他们的兽欲啊。 如今我落入人的魔掌了,丫的要把我关进笼子里啊!我哭!进笼子跟进猪圈有什么二样啊?我丫的在这种时候还能平静下来啊?我活生生被人抓住了,将在鸟笼中了此残生,我的自由不复存在,我的天空,我的阳光,我的快乐,我的逍遥,全TMD完了!我操,我真TMD不甘心啊!我的生命若失去了自由又有什么意义?噢,人掌一把我握住,我的什么宗教式的心情全作鸟兽散了,我劫后余生的觉悟啊,释怀啊,在求生的力量面前实在太虚幻了,我的感慨、皈依、快乐、宁静、解悟,全变成肥皂泡噼噼叭叭粉碎了,惟剩下逃出人的魔爪的欲望,并且这股欲望猛烈得宛如爆炸的油罐——不信?看我像电风扇一样狂扇的翅膀吧,看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啄女孩小手的狠劲吧,看我拼命踢蹬来回抓挠的小爪子吧。 嘿嘿,各位看官,你们说有意思不?我不是心灵向主皈依了么?我是与主“同在”的,我应该“随遇而安”才对是吧?哈哈,现在看呢?我没有做到,真的没有做到“随遇而安”。要是有人说我像战争时期对党旗信誓旦旦的党员,指天划地宣称要为党奉献灵肉焉,可一被敌人抓住,就慌得“本色”尽失……,呵呵,我不反对。谁要说我虽没变成 “汉奸”,但挣扎求生就是对皈依了主的心灵的背叛,重新沦为一个卑微的生灵,再次“堕落”到猪的境界,我也不反驳。不过呢,我才不为自己的堕落惭愧呢,作为鸟,我认为进行生命的呐喊与本能的抗拒,是光荣的,也是伟大的。我已不是猪了,我并未厌弃自己,我珍惜自己的重生,我挣扎,我反抗是很自然的啊。再说喽,我变成鸟我容易吗我?若不自救岂不是更大的堕落?可惜,我挣扎得再疯狂,也只是徒劳。我革命尚未成功,男孩子就劈手把我夺过来,帽子把我扣住,把我抓了个紧。 女孩在旁边气得直跺脚。她被我啄痛了,正骂我说这鸟真没良心,说她今天算做了东郭先生了。而那个男孩子戏谑揶揄女孩说她是农夫,鸟儿是蛇,救醒鸟儿挨咬活该。 我啊,在帽子里闷得够戗,又怕又惊,心想大限到了,我TMD是要完蛋了!男孩攥得我浑身骨头快散了架,我后背痛得挺凶,可能是下坠时撞伤了。连痛带怕,我沮丧到极点,心想我使劲咬啄了人类,男孩可能会报复我,掐死我,或用帽子把我活活闷死,或过一小会把我揪出来,拨光毛扭掉脑袋开膛破腹烤了吃了;或把我翅膀折断往楼下一扔,让我自生自灭,要不就使劲一掼,把我活活摔死地水泥地上。惊怖和痛疼像冰冷的辣椒水,泼得我每个细胞都在颤抖哀叫,又像火零二根高压电线,将绝望的电流通遍我全身;啊,我哀叹出声:“我玩完了,彻底玩完了!也许不出半分钟,人类的暴力就得把我毁灭!”这个惟一的可怕声音已主宰了我的全部高级神经活动,它像扔向关满犯人的囚室的巨大催泪弹,我大脑的每根神经一闻到那股毁灭之味,都泪雨滂沱,怒吼惨叫;嘿!我嗓子叫得更凶——在帽子里,我歇斯底里地鸣叫,脑袋扭来扭去,挣不脱人的掌握就使劲啄颈下的羽毛,一口下去就啄掉一撮,小爪子没命踢蹬,狂挠帽沿。 不知怎地,男孩突然放松把握,我和帽子一齐落到地上。帽子软叭叭趴着,我则像被撕掉一只翅膀的苍蝇,在地下胡乱扑楞,打着转儿,来回翻滚,但不管我如何努力,就是飞不起来。男孩面现惊色,蹲了下来。他怔怔看了我二眼后,抬头问女孩手还疼不疼,还说这只鸟儿叫得真凄惨够可怜,不如放了吧?我听男孩说要放了我,浑身松驰下来,伏在地上急促地大喘。女孩小脸胀得通红,瞪看我的样子气烘烘的,没有说话。男孩见女孩不吱声,摇了摇头,轻轻伸手过来捉我。我本能地躲避,但男孩缓缓一扣,又把我捉住了。唉,我又被人抓住啦!但我不想动弹啦!我TMD经过一番折腾,感觉比在猪圈挨揍时还痛累,没有能量再抗拒啦!此外,我从女孩子愠怒的眼光中看出纯洁和善良,从男孩轻抿的嘴角看出爱惜。他俩的表情是善良纯净的,与我的主人和主人的儿子那付操性完全两码事,我看了不咋害怕。男孩子手掌又软又热,握着我时的力度很轻柔,这,也叫我稍稍感到放心。他轻轻地对我吹气,边吹边说鸟儿别怕,我不伤害你,等你伤好就把你放了等等。看他的关心不像笑面虎,出语至诚,我飞散的魂魄归位了。 在男孩子掌中,我庆幸自己命大,从天上掉下来,幸好落到高楼居民家的被子上没摔死,还遇到好人。咳,如果我被一个变态狂捉住,真不知下场如何?唉,人类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一边赞美鸟儿,一边虐杀鸟儿,许多鸟类被人类满门抄斩了,也难怪我对人误会。方才我发现落入人掌,我怕得心脏都掉到直肠里了,我慌乱之下痛啄了女孩,她生气了……。小姑娘是个善良的人,她救了我,我啄了她是我不对。而她说要把我笼养起来,又是她不对了。但无论如何,我要用心而非语言向她道歉——可惜我的语言人类听不懂,我也就不把道歉的话说出来了。但我仍希望她明白,若一个生命对人类无害处,她就不应过份地禁锢那个生命,比如我。男孩也许是女孩的弟弟,丫的长相丑,但心地似乎比她姐更好。不过我不会百分之百相信这个男孩的,男孩子大多淘气,玩闹心重,没准他突然改变主意把我笼养,或把我虐待至死。 我正担心间,女孩子出屋去了。她回来时,拿了个满是洞眼的塑料废纸篓并对男孩说,就用它(纸篓)倒扣装鸟吧?男孩听了点了点头,接过纸篓轻轻攥着我,在屋里走来走去,想找个地方安置我。他找到一块空地后蹲下来,把纸篓倒扣放下,再抬起篓沿,把我塞了进去。女孩在男孩安顿我时又到外屋去了,回来时拿了二个小碟,一碟装水,一碟装了点米。男孩子接过两个碟子,小心地送入篓中,再取来二本书,把纸篓镇住。哈哈,人拘禁了我,我又成无罪的囚犯了!我从猪圈来,到纸篓去。在猪圈里我啃糟,在纸篓里我啄碟。看到了没?命运是不是太会跟生命开玩笑了?它逗弄我绕了个圈子!尽管那个男孩子说过“等鸟伤好放它走”的话,但我还是不放心。因为不放心,我焦虚仿惶,忍着痛使出吃奶劲在纸篓中来回扑楞,东撞西撞,想撞翻纸篓飞出去,但徒劳无功。我那已泯灭了的猪的闷骚感又渐渐滋生,像偷偷摸摸地上涨的潮水一样,向我淹来。我对猪的宿命的排斥心理则像块小得可怜的破抹布,自不量力地想把那潮水“抹掉”,一触潮水就被波浪卷走了。 不过,我虽在纸篓中瞎撞,但没有像当猪时那样发疯。理智告诉我应静等一段时间,先吃些东西养养体力,以后若人要放我走,就远走高飞呗;人若要把我关进鸟笼,就在他们把我从纸篓中拿出时,狠啄他们,挣脱他们的掌握,然后从气窗飞出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