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一阵急促的叫声把冯晓惊醒。

冯晓拉拉梁向阳，“谁在外边喊啥呢？”

梁向阳一个激灵坐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听外面吵吵啥？有人在喊你？”

梁向阳仔细一听。有人在喊。

“向阳，快起来，二叔出事了。快起啊……”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

梁向阳拉起衣服往身上套，一边套衣服　一边下床。

冯晓说：你把衣服穿好再走啊。

梁向阳一句话不说，开门走了。

冯晓半躺在床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那男人要喊，二叔到底怎么了？而且她第一次听说家里还有一个二叔……。冯晓这样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门“咣”地一声被撞开，冯晓吓醒了。“谁啊……吓死我了。”

冯晓看到梁向阳从外面回来，心惊肉跳地抱着头。

“二叔被梁叶要伤了，我要送他去医院。”梁向阳急促地说。

“伤得重吗？”

“不轻！”梁向阳穿上衣服。

“因为什么打架啊？”

“这是老矛盾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等明天你就知道了，你睡吧，我得走了。”

“你什么时间回来啊？”“

什么时间回来不好说。”梁向阳说着一步跨出门。

冯晓想说什么，但因为紧张一时想不出来说什么好，眼看着梁向阳走出门，她才在后面喊了一声：有什么事，告诉家一声。”

“哎，咱爸问起来，你就说去医院了。他也许已经知道了。”梁向阳回过头来说了一声，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天亮了吃饭时说起二叔打架的事因为争地，二叔的女儿出嫁了，但地不想让。村里解调没有结果，结果要地那方把二叔给打了。正说着二婶来了，坐到面前就哭。说起事情的原委，公公一言不发。婆婆说这事我们能怎么着？梁叶不是被抓了吗？几个人正在劝解，让派出所和村里去调解吧。说好了吃过饭就去医院看看二叔。公公说，这事也不能说怎么着，你地反正人走了，让出去不就得了。这句话把婆婆苦恼了，逮着公公一顿数叨。公公说，你们愿怎么地就怎么的吧。这样下去没好，我们的媳妇进门了，难道不想要地吗？婆婆说，我们当然得要，但是这与她二叔有什么关系。冯晓听出这话扯到自己身上，心里不舒服。等二婶走了。冯晓和二妹说起公公和婆婆吵什么呢。二妹告诉她这村的地如何分配的。冯晓没吱声。自己刚过门，户口还没迁过来呢，等向阳回来再合计吧。

傍晚，梁向阳拖着疲倦回来了，躺在床上就睡，婆婆给他做了碗面，冯晓端到向阳床前看着他吃下。冯晓说起户口的事，向阳说再不用迁，等用着的时候再迁，冯晓有些不明白，说这话怎么说，啥时才用着得户口。现在就用。我过来了村里也该分地，没户口怎么分。向阳说别提分地的事。二叔就因地打的架。冯晓说知道了二婶来过了。不迁户口不分地，就是迁了户口又能怎样，打二叔的梁叶那小子孩子都四岁了，到现在还没有呢，三口人就他一个人的地。二叔那地调给我们不行吗？二叔，他看着地比金豆子还金贵，你还想地，那不是要他的命吗。大姐二姐都出嫁了，不让地，三奶奶死了，也不让地，他一家三口就有六个人的地。冯晓说这多不公平。公平。梁向阳说，啥时候公平来，三十年政策不变，分地难着呢。冯晓想想这不是没下文了吗。她说我来了地的事怎么办。梁向阳无奈地说，这事再说吧。

第二天上午，乡长和老土管、派出所的由村主任梁子民领着来调解，二婶把他们领到公公家，冯晓在一一给他们倒水，说了一阵客气话。梁子民说这事出来，本来两家没矛盾，只是因为争地闹这起子纠纷，调解调解让公公拿个主意。公公看看二婶。二婶壮着胆子说，你们调俺愿意，人打伤了，让他出钱看病。派出所的人说这事没问题，人已经拘留了，打架不对。乡长说，我们还是找找事情的根源，把地的事也说一说。二婶说这事俺做不了主。梁子民说大叔，你说说吧。公公说，地的事，国家有政策，老百姓都指望着，按人头算，一人一份，没有哪一个活着不吃口粮的，没地去哪里弄口粮，这事政府得过问过问。老土管说，乡长来政府不是在问着吗。你说什么意见吧。公公说，我能有啥意见，地是国家的，也是村里的，分到谁家谁当家。乡长一看事情不太对头，就说，现在的政策是三十年不变，可事实上，我们都在不断地变，人走抽地就是变通政策，你做做工作，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三天两头为这打架总不是好事。政府也不能整天跟着调解吧。公公自知二叔的理短，也不再说什么。梁子民说，二婶，你和二叔商量商量，病看好了，让他赔个理，地还是让他吧。二婶白了梁子民一眼，怎么说话？让，就是让也不让给他。

冯晓把乡长调解事给梁向阳说了。梁向阳说这些事说得多了，村里的事很多没法说，还是看看二叔去吧。医院里，二叔坐在床上看着冯晓进来，忙躺下哎呀不止。梁向阳说，二叔是我和冯晓。二叔显得不好意思。冯晓关切地问伤怎么样了。二叔狡诘地说，侄媳妇，二叔没事，吃香焦。向阳也吃一个。向阳说，冯晓刚非要来看你老人家。二叔坦率地说，实话说那天晚上把向阳忙活的不轻，实话说吧，现在二叔没事了。向阳说，没事就出院吧，二叔说出院？我可不能住家那小子，他整天不是嚷嚷着打人吗？我让他打，我还真不走了呢。向阳说，二叔，梁叶被逮了，你再这么折腾，人家哪里有钱赔你，省些事吧。二叔一脸地不高兴，向阳，你乍给你爸一样劲，二叔折腾什么，他逮活该逮，谁让他打你二叔呢，你二叔是好打的。哼，他妈的。他没钱，他只认拳头，老子只认钱。冯晓说，二叔，向阳说错了你老别生气，动不动就用拳头，依我说打人就不对，让政府教育教育就对。二叔高兴了，向阳你学着点，还是媳妇懂事。梁向阳不再说话。

梁向阳和冯晓回到城郊村娘家。妈妈见了冯晓异常高兴，大哥和大嫂来了，大家高兴地谈起来。大哥承包着乡下的地。大哥和冯晓说起农村的情况，大可说得头头是道。冯晓听得不明不白的。说起户口的事，大哥冯牧说向阳说提对，不迁，现在我们这都卖地，到时候也能分一些钱，你迁到哪里怎么办。地也分不上，这里的钱也没了，落个两头空。向阳极佩服大哥，冯晓还疑惑着。想要说什么妈妈喊吃饭呢。大嫂陈华开玩笑说冯晓出嫁就给从前不一样了，光想着过日子了，这么急啊，日子要慢慢地过，就象锅里煮冰糖，石榴花开慢慢溶吗！说得冯晓不好意思，大家都笑了。正说着弟弟冯歌来了。大家一齐问他参军的事怎么样了？冯歌一脸的快意，总算快定下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为他祝福并说了些这是锻练的好机会，部队是个大熔炉，要好好干争取有出息。梁向阳就说冯歌干吗不上学，要去当兵。冯歌只笑不答。冯牧说，他不是那块料。冯晓说，让你说中了，他呀，上学就谈恋爱，哪里有心上学。冯歌不高兴，你乍哪壶不开提哪壸啊。冯晓他们这边说笑着，屋子的一角，妈妈听说却哭泣起来。细心的冯晓看见了，走过去半是玩笑地抚慰妈妈。你儿子还没走呢，你伤心的啥啊，象我已经出嫁走了，你还没这样伤心呢，还是疼儿子，偏心眼。妈妈抹着鼻尖说，你弟弟从小没离开过家，他还是他个孩子，整天只知道玩，到部队可怎么过啊。我越想越难过。妈妈，我从小就知道你偏爱弟弟，那时候心里还酸酸的，有一次我们都病了，发瘧子，你把冰糖给弟弟泡水，留一块给弟弟，也不让吃。你就是封建，看上不上我们女孩子，就等头儿子疼你呢，弟弟仗着有妈妈疼，总欺负我，为这我可没少受弟弟的气，打小我就知道。正好大嫂和弟弟们走过来，听到了。大嫂被我说笑了，弟弟说，出嫁没几天就要秋后算账。妈妈说，傻　头这是什么话，你们是我的心头肉，手心手背我一样疼，这才走几天就拿捏妈妈不是。妈妈嗔怪地看着冯晓。冯晓看妈妈笑了，也为妈妈高兴。但自己突然意识到，妈妈已经不再象从前任意撒娇的妈妈了，冯晓拿眼睛看着梁向阳、弟弟、大哥和弟弟，他们还是那样开心，随意，自己的言语倒显得外气了。冯晓一时感到有别扭。唯恐妈妈看出来。大嫂拉着冯晓的手，说，走我们俩到一边说说话。冯晓明白以前大嫂总嫌自姑娘气，不我与自己说话，这头一次，大嫂已把自己看作女人了。冯晓不知道是辛酸，还是幸福，她抹了把眼睛。大嫂说，你怎么了。冯晓说，你帮我弄弄眼睛，一个小精灵飞到我眼睛里去捣乱。 跟娘家人说话是每个新媳妇的特长，这自然得因于亲情，无隔阂。姑嫂两个正嬉笑着。冯晓知道嫂子是个开朗的女人，家里外边，照应的很好，趁这个机会向嫂子请教些女人家的事。嫂子一一问了公婆和小叔能否相处。勾起了冯晓的心事。冯晓说，我怕分家。嫂子惊讶地说，怎么？你进门就分家吗？冯晓经如此这般地把婆婆的话说了，忧心忡忡地说，人家会说我吗？嫂子开导她说，这事怨不得你，也由不得你，进了婆家的门，就要听老的话，她分家自然有分家的道理。冯晓说我怕，什么都要自己来做，我只会张罗地里的活，饭也做不好。嫂子笑说，瞧你说的，你比我可强多了，哪次在家不是你帮着做饭，我最喜欢吃你做的。冯晓虽然忧心但也很开心。嫂子拿我开玩笑，我做什么给你吃过，还不都是你做。我要象嫂子一半就好了。也不愁了。话虽说到这里，冯晓也有自己的主意，自己一定做一个称职的主妇。男主外，女主内，两个人一定把家装扮的亮丽起来。正说着梁向阳进来。先给嫂子打招呼。梁向阳说，今天还回去吗？二叔那边……。冯晓说正好大哥嫂子都在，咱就不走了吧。嫂子打趣说，哟小媳妇挺当家的，看得出来，向阳兄弟是怕老婆的。冯晓说去去，人家哪里象我哥，男人着呢。梁向阳认真地说，嫂子，我和冯晓商量过，谁说得对算谁的。哟哟，够民主的。冯晓说，那当然，我们这是平等相处吗？一句话，把嫂子说笑了。哎哟我的娘来，平等相处不是国家政策吗？这还适应你们两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