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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兰(特殊的生活 )
婚礼是简单的,双方亲属在一起,一共三桌。吃了饭后,两个人就算一家了。 家也是简单的,把两个人的东西加在一起也才只有一对小柜和三双被褥。倪桂平除了衣服和自己用的被子拿来了,其他的用具家具等,马家没让拿。可就是这些,也让彼此很新鲜,毕竟两个人都是自己过了很久了,孤单和寂寞的滋味,深入他们的骨髓。 新婚之夜,这两个中年人有了很多的感慨,倪桂平流了很多的泪。五年了,她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哭泣。王震声也是倍加感动,心里打算着要好好的和这个女人过日子。 在窗外星星和月亮的照耀下,在不惊动身边两个孩子的情况下,他们有了两人之间第一次的鱼水之欢。 接下来就正常过日子了,倪桂平是个过日子的好手,能干也仔细。日子被她搭理的很好,,她找出那爷俩个的旧衣服,把破的补好。晚上的灯下,倪桂平常常坐到很晚,她左手托着衣服,右手拿针,右手的中指带着顶针,有时是做衣服补衣服、有时是纳鞋底做鞋,穿针引线。尤其是纳鞋底,那姿势十分优美。先用马蹄针的锥子在厚厚的鞋底上扎出一个眼儿来,然后再把穿在针鼻里的麻绳引过来,长长的麻绳,在她的右手里一次次的从鞋底里穿过,之后把绳绕在右手上用力的紧紧。偶尔把锥子或者针在头皮上划一划,不知道是瘙痒还是在磨针尖。王震声常看得入迷,他认为此时的女人是最美的,这个画面也是最温馨的。
杏兰看着这个新家,看着王震声,看着王立荣,她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整天羞怯怯的,要倪桂兰招呼着做这做那。王震声很慈祥的看她,王立荣也渐渐的和她熟悉了,并且一起玩耍。杏兰真正接受这个新家却用了半年的时间。吃饭也不怎么敢抬眼看大家,说话也不大声。倪桂平心里不舒服,感到自己在这个家还没使孩子硬气起来。心里就有种怨恨。 转年的暑期,杏兰就正式上了小学。王震声的女儿还小,要等明年才能上学。家离学校并不远,杏兰单肩背着妈妈用白手巾做的书包,自己上学放学。小学生的生活是新鲜的,有老师有同学有教室,教室前面开满了鲜花。虽然老师的水平不是太高,但讲授知识还是准确的。杏兰也很爱学习,开始认拼音认汉字,十以内的算术题也能对答如流。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每天早上,只要桂兰起来,她就醒,然后也就跟着起来。帮妈妈烧火做饭。立荣就不起来,甜甜的睡,她比杏兰小一岁。杏兰在一个不受宠的大家庭里长大,因此处处谦让谨慎。立荣在父亲的宠爱中长大,骄横抢尖儿。彼此的性格一点不一样。倪桂平越来越看不好立荣,渐渐的讨厌她的一举一动。 王震声溺爱孩子,一般不责怪孩子更不打孩子,包括对待杏兰。而倪桂平的性格正好相反,急噪还有些暴躁,对立荣打骂,对杏兰也打骂。可王震声却看到了她对立荣的打骂,而没看到对杏兰的打骂。 孩子们吃的是一样的,穿的是一样的。表面看非常平等,可实际却不是这样。王震声不在家时,倪桂平对立荣是声言历色,而在王震声下了班后态度就变了。可立荣的态度不变,她是个孩子,只等父亲回来给她出气呢。有时父亲回来了她故意的哭起来,于是王震声就借着酒劲和倪桂平吵架。 一天,倪桂平放在钱匣里的钱少两毛。那个时候买一斤酱油才一毛五分,两毛可不是小数字。她怀疑是立荣,真的在立荣的兜里找到了。她把立荣打了一顿。杏兰也没拉着,任凭母亲打个够,她也是讨厌立荣平时的骄横,心里很舒服,她又挨打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却不见了立荣。桂平大声的在村路上喊着,没人回答。她急了恼了,这个孩子就是多事,吃饭也不回来。王震声更急,他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孩子可能去哪里。他没吃饭就走出去找,没有立荣的影子。他急得满头大汗。平时他可怜这个孩子自小没娘,所以一直娇惯着不忍心说一个“不”字。这也是让倪桂平不舒服的地方。他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 王震声走了大半夜,期间搭了别人的胶轮拖拉机走了一段。在浓密的夜色中,他费劲的找到了立荣的姥姥家。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了立荣躺在姥姥的旁边,他的心放下了。心也酸酸的。 立荣的姥姥急忙穿了衣服下了地,王震声简单的招呼后就问孩子是怎么来的。她毕竟太小啊。姥姥叹了口气:“唉!苦命的孩子啊,她被那个后妈打了,屁股都怅起来了。用大力气打的。她走到线道上那阵儿,正好刘少文的车过来,她更有办法,拦了他的车就到这里了。到这里也都黑了,我正想让她老舅明天给你送回去,你就来了。也没法告诉你啊,也知道你会着急。” 王震声叹了口气不说话,好半天他说:“让孩子在这里呆几天吧,也很长时间没来了。” 姥姥自是高兴,毕竟这是自己女儿留下的后啊。看着孩子受苦她心里也难受着呢。王震声说完后起身要走,姥姥说:“太黑了,住下吧,明天回去不行吗? ”“不行!我要回去!” 清晨十分,王震声到家了。他拿出酒来,一个人就在地上的小水桌上干喝着。倪桂平一看孩子没回来知道事情大了。心里也很害怕,就一声不吭的躺在那里等着王震声的下步行动。 “倪桂平,我的孩子没了,你要负责任的。现在孩子的下落没有,你看怎么办吧。” 倪桂平支起身子狡辩说:“我也没把她怎么的,这个孩子就是能作妖儿。谁知道她上哪儿了。” “我上班,你在家,你有责任照顾她,你竟把她照顾没了。你简直是泼妇,心狠手辣,居然把一个孩子打跑了。” 倪桂平听出了话音,看来孩子是有着落了。她也来了劲大喊着:“你那个孩子偷钱,我不打她吗?杏兰怎么不偷呢?你的孩子你惯着,我的孩子谁惯着?不都是一样的孩子吗?“ “能一样吗?杏兰有妈,立荣没妈。你怎么一点同情心没有呢?”王震声把酒壶啪的摔到了土地上,可也是很清脆的碎裂声。杏兰在被子了早被吵声吓醒了,这个声音尤其刺耳。她哆嗦着。 “可她有你这个好爹啊。比妈还妈呢!”倪桂平鼻涕眼泪出来了。
…… ……
杏兰穿上衣服,已经亮天了,她要上学的。她自己洗了脸,然后轻轻的走到王震声面前:“大爷,你睡觉吧。立荣一会就能回来的。”此时的杏兰已经上了小学五年。马上就要上中学了,高挑瘦削的身材。王震声大喊:“没你的事,你给我走开!” 杏兰被这声喊吓的后退几步,再不敢开口了。倪桂平心里有愧,也就容忍了孩子的这样遭遇,否则她立即会起来和丈夫开战。杏兰没吃饭就上学了。 王震声也不想上班了,他太气愤了。一个孩子怎么能惹你呢?让你这么打她?酒越喝越多,声音越来越高。最后竟动起了手。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战争。要到中午了他们才疲倦的休战。 杏兰已经被这种战争吓坏了。每次打架,杏兰都要利用课间回家来看看,看看妈是否完好,有没有被大爷打了。看到没什么才放心的学习去。这时正是学习小靳庄批林批孔的时候。学习抓的不紧,作文就是写批判稿,还要排节目演出等。杏兰的成绩不好,另外她的智商也不高。在班级里除了能劳动,勤快外,就只剩漂亮了。所以老师看在王震声的面子上让她做了生活委员。 这次大架打过之后,杏兰的处境也不如从前了。也常被王震声呵斥,倪桂平就更受不了了,打架已经是家常便饭。天天都有小吵,动手的事也常有发生。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心理健康没有了。 不管日子是打着过还是怎么过,孩子不耽误长。转眼杏兰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上了初三,立荣也上了初二。大人的不和谐,导致两个孩子也不和谐。他们俩也是常闹矛盾,关系还不如同学的关系好呢。杏兰有早起的习惯,吃了饭后就早早的上学。所以班级里的卫生啊、冬天生炉子啊等等,她做的很多。老师就把班级的钥匙给了她,并要她来当班长,她就更加的勤奋了。可学习成绩不乐观,也是学校不抓的缘故,文化水平却不见怎么高。这点她不如立荣。立荣的语文学得好,作文写的好。 现在家里是四个大人了,两个姑娘出落的都很好看,穿戴一样,虽然年龄不同,身高不同,但却象双胞胎。维持着表面的平等。可杏兰随母亲吃农村粮,是农业户口。立荣随父亲,吃供应粮,是红本城镇户口。 她们初中毕业一起上了五七中学,那是当时最高学府了。杏兰已经十九岁了。她和立荣在里屋住,晚上在一张桌子上学习。夏天一起打草割菜,冬天一起背花蒌搂柴和。日子在打打闹闹中,在不断的生气和白眼中,他们一天天的成长着。 王震声和倪桂平的家已经具规模了。虽然打闹,但过日子的事,不马虎的。新盖了三间房子,他们住外屋,两个姑娘住里屋,一间做厨房。
现在满世界都是大字报,都在批林批孔批右倾。学校经常召开不同级别的批判会,有老师参加的,有全体学生参加的。贪黑也是经常的事,家务都是倪桂平一个人的。还要去生产队劳动。她很累,所以忙完上了炕倒头就睡。
王震声是个细致的人,晚上回来后看到孩子们已经睡下了,就去给两个孩子盖被,查看炕热不热。相比之下,倪桂平象父亲,王震声象母亲。
时令已经是初秋了,男人还没回来,可能在开会。倪桂平和两个孩子已经睡下了,外屋的门虚掩着。这里的人们没有小偷小摸的,也就不用太防范。恍惚中倪桂平听到了声响,她一下子醒了,原来是王震声回来了。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吓我一跳!”
王震声把门划好,就到里屋去了,只听杏兰大声说:“妈啊,吓我一跳!”原来是王震声去摸炕热不热时把手伸到了杏兰的被子里。这才把杏兰吓了一跳。
倪桂平抬头往里屋看,王震声已经回过来了。
“咋的了?”倪桂平问。
“没什么!我看炕热不热,结果把它她吓了一跳。”王震声无奈的说。
倪桂平心里有了些疑惑,看炕热不热怎么把杏兰吓一跳呢?她没说什么就睡觉了。这以后的日子里,倪桂平的心里就有了些朦胧的芥蒂。继父的角色和亲生的就是不一样。要是马佰村在,怎么能有这样的担心?她常常在心里想着那晚杏兰的惊叫,她没问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孩子也没什么异样的表现。可倪桂平是已婚的人,她想的很复杂,很严重。
村路的斜对过住着一户杨家,女主人和桂平很要好。平时来往的比较密切,串换鞋样子,交流毛线衣和线袜子的织法,菜类果类的互通有无等。杨家嫂子和桂平无话不说,倪桂平也因为娘家没什么亲人而把她当成亲姐妹一般。在一次闲谈的时候,倪桂平把自己的担忧透漏了出来。杨家嫂子也把眼睛睁大着想办法。
“要不给杏兰找婆家吧?也有二十了吧?”它问。
“刚二十。还没念完高中呢。唉!我命苦连带着孩子也命苦啊!”眼泪就从桂平的眼里流了出来。杨家嫂子也跟着流了泪。找婆家太早了,而且她对杏兰有更高的期望。可现在她的想法就变了,维护孩子的清白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惹出什么麻烦啊!那样自己和杏兰都没法活了。就这样吧,给她找婆家。
“有合适的的小孩吗?老人也要憨厚些的好。”桂平说。
“我的姑婆家有个孩子,八成比杏兰大几岁。馒头日子,过得有尖儿不露,就一个儿子,家底也不薄,爹妈都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可能也给攒了不少了。要是杏兰嫁过去,错不了。我敢保证。”杨家嫂子这样说完后,真诚的看着桂平。
桂平很感动她的真诚,又擦了把泪。“那你就给问问吧。要是合适就定下来。杏兰老实听话,我说的就算。”桂平还真是个有主见的人,能当家说了算。
杏兰继续在学校、家还有野地里行走着。上学放学割野菜,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要发生巨大的转变。这时,班级里有个叫高宝的男同学对杏兰很好。他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很有组织能力,杏兰是班长,平时开会了活动了接触的多些。彼此都有好感。但杏兰是个内敛的孩子,不外露,勤劳刻苦,而这些正是她在高宝眼里的优点。他们就那样默默的用眼神传递着爱情。而且学校现在缺老师,据说要从应届毕业生中留校几名优秀学生做老师,那高宝可能是最没有争议的人选了。杏兰也是个边缘人物,但不如高宝的把握大。
他们彼此无声的鼓励着,牵挂着。杏兰只要看到高宝就脸红、就心跳。羞涩让她不知所措,只要有一次眼神的交流,那一个整天他们都是快乐的。杏兰也憧憬着他们的未来,虽然他们没明确的表示过什么,但彼此是心照不宣的,他们是全校最完美的一对。
倪桂平做出给杏兰找婆家的决定后,心里的负担减轻了。不再睡不好觉了,但心里也是非常酸楚的,孩子结束了学业,虽然没有继续念书的地方,可毕竟没毕业就退了。但也避免了许多的麻烦,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只要享福就行啊。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杨家嫂子已经有了消息,男方那头听过条件以后,表示非常满意,更何况是外甥媳妇提的亲事,就更没什么意见了。只等和杏兰说了后定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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