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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合求婚的地方
热,疯狂的热。
北方的朋友发来信息,告诉我他们那儿已经需要穿棉毛衣裤了。 我为这种距离感到十分的伤感。
前些天我得了重感冒,这和厦门秋老虎的龇牙咧嘴有很大的关系。之前我在环岛公路边的沙滩上吹了一天的海风,不仅皮肤被晒伤,还落下了严重感冒,并且伴着严重的耳鸣,让我总是听不清周围的声响,一片轰隆隆的。
气温持续在35度左右,加上很高的湿度,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缺氧的青蛙,喘着粗气。
我想,我是快死了。 真的快死了。
鼓浪屿,是一个美得让你窒息的小岛。数百年前五口通商口岸以及被英国人强占的“英租界”的历史身份,无时无刻不在向你昭告它典雅、古老而又矛盾的殖民地魅力。
古老的巷子,用红色砖头砌成的房子,老到泥灰都开始剥落。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植物,藤藤蔓蔓不清的纠缠。院落里泥土潮湿,闻起来是淡淡的古旧气息。家养的鸽子和野生的海鸟拍打着翅膀从青灰的屋顶掠过,划出长长的弧线……
——鼓浪屿,
我吸着拖鞋,套了一身懒懒散散的棉麻衣裤,背了一个硕大的布口袋,在岛上摇摇晃晃。
热,还是热得要命; 耳鸣,还是那么严重。
岛上的海风很大,但怎么吹都像是卷着刚烧开的热水扑面而来……吹吧吹吧,我的鼓浪屿,难道让我横竖都是一个死?
与我过去的每一次散漫溜达一样,我又走迷路了。太阳已经西斜,但是仍然酷热,岛上的路和巷子只是名称上的差异,其实都窄得可怜。一条暴露在骄阳下的小路和一条隐蔽在树阴下的小巷摆在我面前,我当然就开始自作主张地乱走一气。以至于到后来,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走到小岛西边的那所小小的邮局了。
我一直迷恋鼓浪屿西边的风景,除了因为那儿远离旅游景点和人群以外,更主要的是那儿有一块“鼓浪石”,名声在外却无人问津。石头是一块天然的竖起来的大石块,中间有一道宽1米高3米的石缝。每当海水涨潮,海浪冲击石块,海水从石缝里涌进再退出,形成的力量拍击着石体发出了“咚咚”的类似敲鼓的声音……也正因为如此,小岛被先民取名为“鼓浪屿”。
鼓浪屿岛只有1。92平方公里,小的连我葬身的地方都没有。 我是抱着必死的念头到这儿的, 却发现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在巷子口一个妇女的摊子上买了一块菠萝,边走边吃。我一直是个毛病不少的女人,头疼脑热,伤风感冒,磕磕碰碰……好在我正在慢慢习惯它们,使它们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并不为此恼怒或忧虑。有时候在家里,当发现身体有了病症时,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有种得意,因为只有当我病了,我才会乖得像只猫。刺猬和猫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是把身上的毛皮里外交换着穿一下,就好比是我。
我相信,此刻流连在鼓浪屿小岛上的迷路的女人,早已经不是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刺猬了,而是一只四肢无力,并患了严重耳鸣的猫而已。
天色已近黄昏,我依然没有走出小巷,属于他们的地盘。我看见逼仄的小巷在破败的英式洋楼中喘息。家家户户敞开大门,大概都在释放着热气,希冀着有一阵凉风恰倒好处的吹进吧!我相信每个人在对现状绝望的时候,本能的都有一个强烈的人生欲望。就像在潮湿闷热的午后,想要一阵清凉的风的念头是多么焦灼和令人疯狂。男人、女人、小孩,要么躺在靠椅上,要么坐在门槛上,相互聊着天……当我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总会友好地回馈我一个善意的微笑。
我想起有一次,一个好姐妹很甜蜜地拉着我到她家的阳台,指着阳台晾衣架上挂的那件男式的衬衣对我说:“这是他的衣服!……”我明白她炫耀的不是那件衣服,而是她洗了那件衣服。过去我从来不知道帮别人洗衣服会是什么感觉,但当那天我看着那件随风飘来飘去的白衬衣,以及朋友脸上那副甜蜜笑容……
我发现我懂了, 那是爱情的味道,那是家的感觉。
我为自己家阳台晾衣架上,飘扬的总是无穷无尽的女式衣裤,感到无比的悲哀。
天还没有暗下来的时候,我终于走出了小巷,并找到了那间小小的邮局。邮局座落在一间破旧的英式建筑的底层,大幅的发黄的中国版图,吱扭吱扭的木门,长条的木椅和木桌……几个老外正拿着买来的鼓浪屿风景明信片,坐在那端端正正地写着地址。我走到柜台,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给我拿两套和他们一样的明信片,然后走到他们旁边,站在桌子前也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明信片的图景全是鼓浪屿的各式古老建筑,满眼让你看到的都是那种远离现代社会的古朴和斑驳,透着咸湿的海腥味……
我掏出电话本,按着里面的地址一张张抄了起来,在留言部分,我写下了一行字:我可以嫁给你吗?
我总共买了24张明信片,写了23遍的“我可以嫁给你吗?”,然后把它们一股脑的投进了邮箱。心想,不出几天,全国各地的我的朋友,无论男女,都能收到我的问题。那么,他们会如何回答呢?也许有的一笑了之,也许有的深思熟虑,也许有的莫名其妙,也许,总会有聪明的人看出其中的端倪——
鼓浪屿,我可以嫁给你吗?
明信片开头用彩字打印着的“鼓浪屿”清晰入目。
我是一个待嫁的女人, 我在等待着它的求婚。
2005-9-25/10:40 ※※※※※※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陨落深海,又见珊瑚。珊瑚文集[小重珊文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