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四十……

    记得我在过完四十岁生日的哪天夜晚，辗转无眠，只觉得有一股压不下去的情绪在胸中奔突翻滚，于是爬起来，开灯伏案，写下随感，题为《青春祭》，字里行间慷慨激昂，也有隐隐的悲怆，毕竟没了顽童的稚趣，没了少年狂，没了火暴青春。和同龄人谈起，大家皆有同感。

    不是说人到四十就有多么可怕，但终究这是人生的一个坎啊！过去讲：四十不惑，人过七十古来稀，现今，人都长得年轻，都高寿，年龄段划分自然后延，四十岁还没有走下青年的末班车，七十岁还有人活跃在社会的各个主战场。然而不管怎么说，四十岁是很容易让人思前想后的。

    在我小的时候，国和家一样穷，也正是文革星月暗淡的时候，拿着按人头发下来的购物票去买酱油、买黄豆、买猪肉、买鸡蛋，或者到电影院去挤阿尔巴尼亚新片难买的票，人小力薄，常常挤不过、排不到，只好哀求哥哥带我去看电影，他不高兴就不去，或提些条件、或要挟我。于是就在心里较劲：等我长大后，一定挤到第一位，买啥都能买到。如今真的长大了，长到了四十岁，长过了四十岁，不觉为当年单纯幼稚的想法感到可笑，甚至一点也不想再长大了。

    许多同龄人与我有同感，这就是人过四十，日子过得飞快，如脱缰野马，如小站不停的直达快车。我体味这种感觉原自两个方面：一是生命的发条就那么长，不知不觉走松了四十圈，剩下的还能有多长呢？所以我不希望走得快，这种意思越强烈、越觉得流年似水如梭。二是时间给人的感觉富有弹性，闲时、等人等车时，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忙起来便觉得时间飞逝，时间不够用，人过四十，一般上有老下有小，已成家立业，需要思虑的太多，需要应付的太多，奔波、忙碌，怎不能感到岁月匆匆。

    单位里如我年岁者有那么几位，大都衣着随便，不够档次，不太时髦。年轻的朋友直言批评，我则自我解嘲：“四十岁的人了，即使穿上人皮也没有风采了。”对方不以为然，“那你可说错了，就你们这年龄的女人成熟、睿智、稳健、深刻、有头脑、有经验、有责任感，才最有风采魅力呢！”说得我一时不免自豪起来。

    事后往深处一想，又有了压力和紧迫感。人过四十，积累得差不多了，也占据了一定的位置，应该有所收获，有所成就，可是能进入这个理想人生段位的只是少数，多半平庸。写着人过四十的随感，便想到人过五十、人过六十……是不是在每个年龄阶段都曾经真真正正、实实在在，临终便可以坦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