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距 离

他和她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个可进可退的距离.

是的,可进可退.她觉得这个词对于他们之间,是再也恰当不过.再进一步,她便可以是他的红颜,退一步,她便是他一世也触不到的陌生.

告诉他这个词的时候,他在那边轻轻笑出声来,然后略一停顿,问她,为什么用这个词.其实我们之间始终被你主导.

她便又恢复了沉默.越是靠近,越是不能靠近.越是明了,越是不能明了.

2 
  
    相 识

他们能认识完全是个偶然.

她拨好友容的电话,一不留神,按错了一个键,电话拨出去才发现,于是赶快摁掉.不一会他回信息过来,你是谁.

出于不好意思,她回信息给他,我是眉,我在杭州.

有了最初,就有了以后.短信成了他们最经常的聊天方式,不间断地来来往往.

他告诉她他结了婚,有了孩子.四十几岁.

她告诉他她曾爱过一个人,没了过去,没了未来.

就这样,有了来来往往.文字在显示屏上从端跳到那端,陌生从彼此之间跳了出去.

3  

   爱 你

不许说爱我,若你哪一天说了,我会消失,永远地消失.她说.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样绝对的方式.嗯.你好就好.他说.

那天他是答应她的,答应得很犹豫.但还是答应了的.她害怕一个结果,如果产生,那么她与他都会不幸,还有不该无辜的人.

他还是说了.说他爱她.

那条短信在深夜.她醒过来的时候,手机指示灯不停地闪烁,凌晨一点多.

她的心里忽地一下感到惊恐.手指在手机上按下去,关了机.通常他都会在这个时分还在写材料而没有睡.而她总在这个时分已经沉沉睡去.

一下清醒过来,听收音机里传来的歌声在耳边跳动.不是说好不爱,为什么还是要.就算爱了,又会有什么结果.

她使劲掐掐自己的胳膊,告诉自己,不爱的,不爱的.爱的人已在她心里化成灰,永不重生.她已随爱飞去,没了爱的能力.

很久很久才睡过去,天已是微微亮.

他开始变得固执,没了初识时的沉稳.他说他要见她.一次一次地要求.

她没有应允.相爱和姻缘一样,需要刚好的时间,刚好的地点,刚好的发生,才能构成刚好的爱情.可他们不是,他在她之前,有了婚姻,她在他之前,有过爱情.一切刚好,都已是不可能.

如果刚好你经过我的城市,刚好遇到我,我会和你打招呼,一定会.她笃定地告诉他.

他幽幽地叹一声,终于不出声.末了说一句,你惹痛了我.

4  
  
   见 你

最终还是见面了.

他说你可以生气,但不可以不理我.她在那一刻软化下来.

他欣喜地叫起来,象个小孩得到糖果一样.

西湖边上,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浅色裤子.没有胡茬,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看见她从人群里走过来,一眼便认出她来.黑色的裙子,浅蓝色的球鞋,系着白色的带子.

她没有化妆,脸上只有疲惫的痕迹.他开口说第一句话,累了吗.

她点点头,我想睡.

有时就是太简单,就像开场白,你想像不到结局,但可以想像得到情节.

5  
    
   前 后

他带她去了杭州所有他爱的地方.她始终不让他拉她的手.

他们始终保持一个距离,一个刚好的距离,前与后,或是左与右.逾越不过去的距离.那是她坚持的.她说他们彼此并不属于对方,相遇已经是难得.

他看她流离的神情,眼里的烟波,只觉得难过.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属于他,她的青春正如江花一样,红似花朵.他怎么可以摧残.

他再次小心地去牵她的手,在雷峰塔前.她没有闪躲.

让我们告别,各自继续生活.她的手心里流出了汗,但她必须说出告别.

嗯.你可以生气,但不可以不理我,就好.他伸出手去,拥她入怀.风一丝一丝地穿透过去,在他们的身体中间化成无形的哀伤,她不可忽略,他也不可以.

6

   经 过

她没有回头来看他.车厢一节一节地开过去,她的脸终于模糊.

他站在那里,不动.或者,再也见不到她.那个溶入他心底的女子,他们之间,唯一有过的便是一个拥抱.而他,将用回忆来永世保存.婚姻之外的枝节,却是他所爱的.可他没有能力去拥有与伤害.

那么,放弃.放弃你在心里的融化.

车子经过一条一条的铁道,有时经过经过就转了弯.等到她发现已经已又转了一个弯.窗外的风景一大片一大片地退后去,找不着任何来龙去脉.它们的生命,不拥她的经过,那么,最终只是陌生.

服务生过来问她要不要热水,她摇摇头,微笑着.那是他们分开后她的第一个微笑.没有枝节,没有突然.

她想,他们是爱过的.

7

   红 颜

我是你的什么.她问他.

你是我喜欢着的女子.他答..

为什么喜欢.她再问.

没有原因.他再答.

那么,就让我在你喜欢我的时候,做你心里的红颜.我会好好的.她再说.

嗯.我会一直想你.他说.

这是她最后一次留给他的对白.深深浅浅的,像记忆的脚印,一直不会停下来.

他也不再试图寻找,他知道,她只是经过他的生命,仅此而已.他一直喜欢着她,那么,她会是他心里一世的红颜.她答应过的.

嗯,是的,红颜.他命里的如花的红颜.

记忆里的蜚短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