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

-----浅浅溪

我叫浅浅溪，为什么取名浅浅溪，我姐姐跟我说过，她说，莫想大江大河，浅浅一溪，足矣。

刚才，半个小时前，我姐通知我，她说：“浅浅，你该回去了。”

我问姐：“回哪里去？”

姐说：“回你应该回的地方去。”

姐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我。我知道，她是不敢，虽然她是我姐，但我明白她比我脆弱。我伸一个指头过去，就能把她推翻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但是我不能这样做。

因为，我是我姐独孤练剑的时候，劈开水面，剪出的影子。

尽管我是我姐的影子，但是我跟姐是不一样。

通常我嘻笑怒骂、顽皮捣乱的时候，她总是悄悄坐在角落里体贴地看着我，而我会趁着姐不注意，朝着她脸上啄上一口。

我跟姐说：我喜欢你。

姐说，傻子，你是姐的影子，姐哪能允许你，喜欢上自己。

可是姐，你知道吗？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我不管你怎样看。喜欢就喜欢了，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我。

可我明白她一直试图努力地在维护我、甚至纵容我。

往往我看到她用最纤细的声音、最缓慢的方式、最虚弱的形态，去激活我生命里灿烂的一瞬的时候。我总会在冲着众人笑的时候，感到心口隐隐地痛。

这世上有些事情是可以预料到的，有些事情是无法预知的。就象当时，姐把我从洛水河里捞起来的时候，她紧紧把我抱在怀里，用她的体温去暖我冰冷的肢体。

她是当我是她的孩子。她只是想护着我。

我跟姐说过很多次，最后发展到海吵。

我说：“我是浅浅溪，我是我，你凭什么管着我。”

我说：“你不喜欢我，当初何必留下了我。”

我说：“姐，我恨你”

我姐不会吵架，通常以为在吵的时候，只是我一个人在对着自己发火。而我姐，她冷静地只让我感到浑身冰凉。

我去摇晃她的肩，她的肩很薄，心会不忍。

我问她：“姐，为什么你这么冷漠，你连我都会冻住，哪个男人会真正亲近得了你？”

试想一下，突然一天，醒了。

发现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喉咙上象系上了重重的铁链，想叫却叫不出来。呼吸嘶哑成疾，

虽然人人都说，创世立世有哲学，出世入世有佛学。生生死死是定数。可是，死亡终究是一场残忍的现实。

有一回在落日嫣红的时候，姐穿着桃红的上衣，黑色的长裙，光环封锁着她美丽的唇缘。我迷惑地望着她，眼睛里全是雾气。

她呢喃地跟我说：“浅浅，你要记着一个道理。人为什么会活着？该怎样活着？有时候，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感恩，以为一切理所当然，到了来不及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当时，我对感恩两个字不认同，我觉得那无非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如果彼此相触的基点，全要依赖一种精神上的约束而不是行为上的自然，那活着不比死了还要累？

姐还有一观念，她说，安静才是求生之道。

我不同意，表面上没反对她，其实，心里别曲得很。所以，我背着她跟一堆人拼着闹酒。然后酒气熏天，回到她的屋子里。朝着她的脸喷酒气。然后，哈哈地大笑。

我笑她寂寥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我笑她你再美丽又有何用了。

姐没有生气，至少她没有冲着我发火。她拎了热毛巾把我的脸裹进她的双掌间。

她说：“浅浅，玩够了，记着早点回来。”

我紧紧地抱着她，泪象水龙头打开一下，哗哗啦啦。

“姐，为什么不对自己宽厚点，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

姐说，“浅浅，有你，大江大湖再没了什么意义。浅浅一溪，足矣。”

很多时间，我总在寻找机会帮她制造欢颜的机会。我不愿意她总住在寂寞里。燃烧了自己给自己取暖。

有一天有个男人给她办公室里送了成捆的玫瑰，我跑到她跟前，缠着她，伸手去数，数了半天，也没数清楚有多少朵。

我跟姐说：“姐，99朵呢。”

姐头也没抬起来：“喜欢，你就拿去。”

我嗅着玫瑰的气息：“姐，是谁啊？告诉我嘛。”

姐没有说话。

我挺烦她总这样无动于衷。面无表情。我对着吼了一声：活该。转身就跑出了门。

当时外面刚下了雨，又出了太阳，空气湿热象一团黏稠沥青。时间奄奄一息，我的思想处于昏厥的状态。我摇摇晃晃地在人群里无目的地寻找着些什么。

你为什么总要沉浸在沉闷的世界一偶。

偶然一纵情，且为红颜有何错？

为什么要抱守着顽固的坚守，把自己端成一尊佛？

黑色的希望再黑也叫希望。

亮色的寂寞再亮也叫寂寞。

姐说：我是她的影子，再怎样也有自己的味道在里面，如果把自己从她身体上剖离了出来，那就叫做欺骗了。

姐说：“所以，浅浅，我必须带你回去。我不愿意在无意间丢弃掉你。”

姐说：“如果你安心想跑远了，贴再多的寻人启示又能怎样？”

我姐把我小心地从墙上取了下来。（因为我老喜欢把自己挂在墙上看风景）

她轻轻拂开粘在我额头上的乱乱的发丝。

“浅浅，我要带你走了。”

她拖着我来到了当时她月下独樽映雪华的洛水畔，小心地把我放进水里。我就象一个婴儿重又回到了襁褓间。

耳边有淡水的歌谣在浅浅地呤起。

她把我放进水里的时候，手一直不肯松开。我知道她内心不舍得我离开她。

“姐，放手吧，你把我的手拉疼了。”

我把眼泪浸成溪水，浅浅地埯埋了。

而，她也偷偷在掉泪，我知道她其实是喜欢我的。

我抬起了头，看了她一眼，最后的：

 “姐，我走，不关你的事

一如我喜欢你，也不关你的事”

                            -------2005年8月24日夜深沉，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