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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院 文/江涵月影 念初中时,他是我的上届学生。我在二年三班,他在三年一班,教室比邻。 我们最开始认识时,是在我刚升到中学的五月份。学校筹备参加总场教育局举办的中小学运动会。学校抽调一部分学生组织鼓乐仪仗队。被选的同学都是比较漂亮帅气的。他那时已经是初二的学生了。参加过一次运动会,是打大铜鼓的人,兼整个鼓乐队的指挥。我是新生,更是打小铜鼓的新生。一个下午练下来,满头的汗还带着腰酸腿疼,辛苦得很。我的个子小,在第一排,紧挨着他的身后。我们的练习是围着操场走圈。四百米的跑道,有四个转弯。每一个转弯时,他都回头看看大家的队伍。我不经意的总能和他的目光相遇。看他潇洒的样子,娴熟的手法,心理羡慕的很。少女羞涩的笑容挂在我的脸上。由于第一次打鼓,我的两手不听使唤。还要注意脚下的步伐,还要跟上大鼓的点儿。常常是顾及了手就忘了脚。顾及了脚就忘了手,很是尴尬。后来负责的老师采取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一个一个的训,随着大鼓点儿,一遍遍的一人人的逐个过筛子。他似乎也累,坐在那里打鼓。我还不知道他背的大鼓有多沉重。只知道我背的小鼓,一个下午下来肩膀都麻木。我非常难堪自己的笨拙,虽然我比其他新生要灵巧些,但还是有错误的鼓点响起。我极不自然的站在他的面前,局促不安的边踏步边打鼓。他微笑的看着我,不时的点着头给我以鼓励。后来我学会了,自如的动作着。他便常把微笑给我。 他叫张春哲,是朝鲜族人。我的家乡是朝汉杂居的地方。他人很帅气,在我们生活的圈子中是属于美男。但他的学习成绩不好,一般化。清秀的身材,白皙的面容,带着朝鲜味道的细长眼睛。蓝涤卡套装,白色的衬衣,清清爽爽。那时我们极少有人穿衬衣,因为他的父亲在分场机关工作,家境比我们要宽裕些。他的形象在同学中是出众的。 因为教室比邻,我们常能见面,我只是知道我那时是极其羞涩,不敢抬头看男生的。有几次老师拖堂,他下课了,我还没下课。他就在窗外看着我。不期然的就遇到了他的目光,我回避着,假装看不到。尽管我一直回避,可还是在下课期间或者放学的路上能见到他。他大方的故意挺挺胸朝我微笑,我窘迫的羞涩的样子,显得很小气。放学的路上不自主的就会在人流中寻找着他的影子,可每次他总是恰倒好处的推着单车走在我的旁边。那样的一个中午,我都在羞涩和红脸中度过。偶尔有一天没见到他在我的前面,一定会在半途中被他骑着车轻微的刮着衣袖,在我惊恐的回头一看时,他微笑的滑过去了。我知道他是故意的,羞涩中藏着甜蜜。在他初中三年时,我们又一次的参加了运动会,不同的是这时的我已经是鼓点娴熟,姿势优美了。而且能感应到他的注意和微笑。根本不用抬头,就知道在转弯处,他回头看着我。 一晃他初中毕业了,由于成绩一般。没能上高中读书。他在父亲的安排下,进了场办的一个综合厂当了工人。我们就不能见面了。因为他的家和单位都离我家很远。那时心理老是 牵挂着他,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后来我去镇上读书后,就再没见到他。然而这个形象却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毕业了,在农场的教育局中抓团队工作。经常和总场团委联合搞些文艺活动,来庆祝各个节日。一年的五一汇演,我和总场团书记一起去各个企业验收和预检节目。来到了老家所在分场。这里朝族人很多,而且他们能歌善舞似乎与生俱来。我们便把重点放在这里了。我们和分场的领导坐在前面,一个节目一个节目的观看,然后再说出我们的意见。我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张春哲!他也看到了我。我正要招呼他,他却转身走了。我就无奈的坐下。等着看他的演出,因为他已经穿上了民族服装,我知道有他的节目了。可是过一会,负责的同志却来说,一个节目因为演员临时有事,现在看不到了。但这个节目是他们的压轴节目,让我们放心,正式演出时,一定没问题。我们相信的,可我的心理不是滋味。我知道他在躲我,为什么要这样?多少年没见了,他可能早就结婚了。到现在轮到我大方他小气了。 汇演正式开始时,我看到了他精彩的民族舞蹈,原来他是这样有舞蹈天赋。那个朝鲜特色的帽子上拖着一条长长的带子,他灵活的转动着脑袋,那带子就一圈圈的转着。台下掌声骤起。我在下面看得真切,就是他!精彩! 又是一年的春节期间,我回老家过年,那时我已经结婚了。孩子两岁,可我仍然是个大孩子一般的长不大。突然家里压水井小碟的秆断了,封闭不好,影响出水量。爸爸要去焊上,我也把孩子交给妈妈带,和爸爸一起去综合厂。路上爸爸突然想起来春节都休假呢,就说到小张家吧,麻烦他走一趟。不会用太长的时间。我和爸爸就走进了一个农家小院。土房,土院墙,非常有条理极其整洁的院落。进得屋来,厨房更是格外的清洁,黑色的朝鲜锅锃明瓦亮,到处都闪着亮光。屋子里很暖和,一个长相一般的朝族女子招呼我们坐下。她的汉语说的一般,不够熟练。她明白了我们的来意后就到后院把小张找回来了。等这个所谓的小张进来时,我吃惊的目瞪口呆。原来他就是张春哲!我们都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爸爸不知道我们的曾经年少。和他谈着这个小碟该怎么弄。他的脸红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脸红。有些沧桑的脸上有了几道皱纹。我打量着他,和我记忆中的他比较着。心理不禁感慨万分,感慨岁月催人老。我们都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了。 等爸爸说完,我主动和他说话。问他工作的情况和生活的情况。他木木的不说几句话。我则滔滔不绝的汇报着我的生活情况,让她充分的了解我。我猜想他会在某个落日时分想起我来。也一定想了解我的情况,所以我主动的说着。他还是微笑着,就是这个微笑,让我找回了他过去的影子。 后来爸爸的工作调转,到总场所在的镇上工作。我便不常回老家了。自那以后一直没见到过他。 在那所家乡中学两年的时间里。我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他也没对我说一句话。只是微笑的交流,交流中溶着我许多的羞涩。可是他的形象却奇怪的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存留。那个蓝色涤卡套装,黄色的军帽,白色的衬衣一直清晰的留在记忆中。好似一碗纯净水,那么洁,那么净。每当一个人的傍晚,想起从前的往事,总会不经意的想起他,他没对我表示过什么,我也从没对他说过什么。可心理就是把他的影象保留下来了。人啊,就是怪。 一个冬天的中午,我刚刚走 出办公楼,就听见门卫和人说:她来了!然后招呼我说有人找我。我停下脚步,是一个农民模样的人。他在确定是我之后,告诉我说:是张春哲委托他给我稍来了自家产的大米二百斤。然后从卡车上卸下来,我很是感动。其实二百斤大米并不值多少钱,我家里也有储备的大米。可我眼睛热热的收下了。 回家后,我停下正在吃的那袋米,告诉老公说吃这袋。并且说,没有化肥和农药,绿色大米。不知怎么,味道真的很好。没有他的电话,没法联系,不能道谢。我想到谢是多余的。但我想告诉他,大米真的很好吃。 转眼来年的夏天,因工作回老家去了一趟。坐在车里就筹划好了,一定去他家看看他。想象着我要和他说些什么。我要给他的孩子些钱,他的生活一定不如我。办完了工作后,我就直奔他家,那个小院我记得清楚着呢。 园子里一派葱绿,豆角、黄瓜、茄子、西红柿等等。应有尽有,看得出主人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也极会过日子。我打量着整个院落,心理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个勤劳的人,曾经是那样帅气的率领我们一群少年踏着整齐的步伐走着。蓝色的套装还是那样明艳的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轻轻的推开院门,是个铁制的大门。很气派。院子里铺着红砖,砖逢中冒出零星的草尖,那一定是常被主人清理后有顽强的长出来的小草。刷着蓝色油漆的窗户大开着,衬着窗纱。我敲门,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响起。我很吃惊是否我走错了。 老妈妈,这家是姓张吗?她说是的。我说您是这里的主人?她说不是。女儿和女婿在这里住,但他们几天前去丹东了。我在这里给看房子,照顾这个院子,因为农村不缺房子,没人买,家具也带不走。所以我就过来给照顾着。老妈妈的汉话说的不是很好,我是把她说的话加上我的理解得出这样的结论。我又一次走进这个家,只是土房换了砖房。而家具还是东北农村常见的家具。但都光亮如新,整洁异常。主妇是多么干净和勤劳啊。我告诉老妈妈我和张春哲是同学,路过后来看看他。老妈妈高兴但又有些伤感的说:可惜你来晚了,他才走了几天。你再早来几天就能看到他的。我失望也很失落。想象着他到丹东后的生活,心理有些酸。 老妈妈给我摘了圆子里的西红柿,那样清香,比我在市场买的好吃的多。并告诉我说,这都是他亲自种的,还有几亩水稻。都侍弄的很好。我吃着、看着、想着。他在这里的生活情况。怎样走出晚归、怎样挥汗如雨、怎样弯腰耕作。 我问他那里有电话可以联系吗?老妈妈说他们还没打回来电话呢。是啊,知道了电话又能怎样,真的接通了又能说什么?即便见了面又能说什么?也许一直都会无语。更何况他是那样自尊。 告别老妈妈,我怅然的离开了。太阳已经偏西,偶尔有阵阵的小风吹过。一路不语,心理在不断的祝愿,好人一生平安。 2005/8/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