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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是一个沉重而深远的话题。大家们的故乡多的都是些山灵水秀的热土,即便是有些贫瘠的荒芜,但终也因了大家的名声而远震了。
而我的故乡虽是名不见经传的一处所在,却仍是我离乡多年魂绕梦萦得一处旧园,每当想起童年的玩伴,山涧的溪流,村头眺望的老树,还有傍晚落日中母亲的呼唤,如同有一幅洋溢浓郁亲情乡情的画面浮现在我的脑海,游离于我的灵魂之宿,一次次一年年邀我去赴一场场心灵之约。
下决心回故乡看看还是前段日子的事。不是不恋故土,也不是没有乡愁,是因为拖家带口,回家嘛,总要带着老婆孩子,动辄大包小包,沿途车马劳顿。尽管现在交通发达的惊人,可平常人家出行总要计划上好几天。且久未回乡,要准备看望七大姑八大姨的礼物,安排家中事务,注意天气变化,还要打听归乡的路是否修整,车是几点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又因为带着孩子,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那琐碎事仿佛就成倍的增长了
记得早些年,那时父母健在,自己独在异乡,想家了,只要时间允许,似乎抬脚就到的。总感觉自己是个孩子,倒不曾考虑捎点礼物回家探望谁,只有一个念头奔向世间最亲最亲的所在,最牵挂自己得双亲。
恋爱了,成家了,父母也爱莫能助的满怀牵挂相继离去。家的重心也好似转移了它的位置,象飞着的风筝,家已把手中的线交移到另一只手,而且在这种日渐熟悉的亲切节奏和气息,使我仿佛滋生了人们常说的些许惰性,冲淡了这归乡的渴望。
从定下归程到踏上归乡的路途,一颗心在事无巨细的打点中,已在归乡的喜悦和激动情绪里幸福地滋泽了数日。踏上车厢,当一声声乡音传入耳畔,便感觉亲切由四面八方围拢而至,忽然的刚刚还是遥远的故乡瞬间就如同身临了。我悄然问妻:踏进车厢有什么异样吗?妻只顾照料着怀里的孩子,倒反问我:你呢?我知道,与妻来说,这只是一场麻烦的远足,费时费力,她不会有我此刻的体味。如一杯入口的酒,我得感觉是醇绵的,她却感觉了辛辣。我只微微闭上双眼,我要独自慢慢品尝这杯醇香的酒。 通乡的路新上了一层柏油,公共汽车上挤满了来城里回返的乡邻。看我们带着孩子,一个学生模样的姑娘忙着给我让座,听着成片的乡音,我竟有些结巴起来,我不敢相信生疏日久的语言,再次讲来是否还如以前地道,是不是在他人听来也如我感觉一样生动..... 终于到家了,三姐早在村头翘首以待,看我们从车上走下来,笑着迎上来,紧抱过外甥去,一边啧啧亲吻一面感叹道:一晃都这么大了。儿子却挣扎在陌生人怀里带着哭腔喊着妈妈。将儿子还给妻,三姐才转脸关切的注视我叹道:老是胖不起来。我也看出了三姐的苍老,皱纹已是不可阻挡的挂在了脸上,毕竟农活不养人啊。边走边说着各自的近况,不时有亲切熟悉的乡邻问候,街上很冷情,街道还是多年的崎岖不平,走在街上似乎恍若昨日,我感觉故乡仅是轻轻的在变,而变得是我得容貌,我得心情..... 旧日的玩伴大多外出打工了,在此乡里,打工是主要的经济来源。天渐渐冷了,不知他讨没讨到辛苦的工钱,是否也踏上了归乡的路。 大哥的儿子要订婚了,辛苦了大半辈子的大哥终于要了却一桩重要的心事,我也由衷的替他感到欣慰。订婚那天,哥们姐们都来了,大人孩子到处都充盈着笑语,大哥大嫂忙里忙外,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席间我们又谈起了父母,叹息早逝的父母双亲不能共享这融融的一刻。的确,父母并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儿女们多,在世时,整天为吃穿忙碌,过早的就落下了一身的病,等我们都长大了,成家了,能为他们做点什么时,父母却已无福消受了。真是应了那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是呀,是父母无福消受,是儿女们的终生憾事。 喝着酒,大哥守着妻说起我年少时的顽劣:有一次村里演电影,我与另两个调皮鬼趁邻人都去看电影,偷偷地爬上他家的枣树,那一树已经泛红的枣儿,老早就让我们垂涎欲滴了,我们两个爬在树上摘枣,另一个在树下捡。正干得兴起,那家的老头忽然从外面回来了,在地下拣拾的那位一听有动静,吓的吱溜钻进了磨沟,可苦了我们俩,在树上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了。老头进了院门,似乎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明晃晃的月光下,我们骑在树上的影子早就映在院中央,抬头一看我俩,老头气的胡子都飘起来了,一面喊着;好.好…你俩是谁家的孩子,我非去找你们的爹不可。听他说去找父亲,我俩一急就一齐把手中的枣儿向他光秃秃的脑门上扔去,老头连忙捂着脑袋,哼哼唧唧的喊:哎呀,我的枣.我的枣…..跑着叫人去了。我们慌忙下的地来,知道闯祸不小,就一同约好,家里人问起时,打死也不承认偷过枣。说到这里,大哥笑着告诉我:其实老头早就认出你俩,在给咱家送新收的枣儿时还笑骂;这俩小鬼头还以为我没认出来呢,我是怕他俩一急会从树上掉下来,才赶紧出了门好让他俩从树上下来。现在想来那时自己实在是自欺的可笑,明亮的月光下,近在咫尺的邻里怎么会认不出,只是我们那时不能领会老人家的好心。可惜邻家的那位爷爷已于前些年做古了,活着时他是位老顽童似的人。真是生命无常,世事难料,问起那位和我一起偷枣的伙伴也不幸于去年遇车祸身亡,扔下了妻女和年迈的双亲,据大哥讲他妻子近来又找了邻村的男人做上门女婿,对他的父母还挺好。我衷心的祝福这三姓之家能合美平安,我的那位伙伴如地下有知,也会稍稍安抚他临死时的那份牵挂了….. 那天我与大哥谈了很多很多,也喝了好多酒,最后我俩都醉了。 临行,再一次去父母的坟前告别,活着时,母亲最牵挂的是未成年的我,如今,也许可以告慰双亲在天之灵了。别了,爹娘,儿又将要远行,儿子永远有两个家,心中有两份牵挂,尽管您已不再需要儿子的侍奉,可,即使走遍天涯,儿也无法割舍幂幂之中您手中的那根线。远了,父母的坟远望已是隐约的土堆,我想:此时母亲肯定依旧站在她的门前,象从前我每次离家时,她那立在村头,一直目送我模糊了的身影,一阵秋风吹过,恍惚看见母亲坟头上的荒草,一如她飘动的白发。怀里的孩子好奇的看着我潮湿的双眼,不知在他的记忆里,能否记下这些故乡的秋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