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里面哪有你

               作者：谷童

我被蓁子“劫持”到棠城之前她又陪着我去了一趟工作室。早上起来她说：“今天跟我到棠城去，爸的生日马上就到了。”

口气坚定且不容分辩，而我没理由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不去。给周洁他们安排工作的时候，蓁子也始终跟着我，面对尴尬并充满敌意的公孙篱，她微笑着说：“公孙妹妹，我们今天就去棠城办理结婚手续了，举行婚礼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呀。”如果只听语气，似乎她们之间从来就发生过什么不快，而那种老于江湖的周到，又让公孙篱明白自己的过招已经输了却还说不出话来。

在棠城我问蓁子说：“亲爱的，咱们之间的是不是已经风平浪静了？”

蓁子有些奇怪：“难道你希望我们经常吵架？”

“我是说，你就这么宽恕我了？我觉得我应该受点惩罚才是。”

“你有受虐癖呀？我可没觉得我们之间有过什么矛盾，如果你认为有什么，那可是你的想法了。”蓁子笑得有点老谋深算。

“哪？”我让蓁子不明确的表态弄得心里依旧忐忑，就这样把一件事结束总让我觉得不塌实，我说：“那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领结婚证？”

“你带证明了吗？我们下午就可以去，明天也行。”

“忘了，你催得那么急，我压根就没想起来这茬。”

“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们的事放在心上？”

我翻看着《跟中国文坛翻脸》的打印稿，心说我们总算完成了一桩浩大的工程，我对林处一说：“林老师，你的项目里没有豆腐渣工程吧？”

“谷老，其实这话应该我问你的，”林处一翻了翻镜片后面的眼珠，说：“你经常吃别人豆腐，我担心你些的那些里面会出现豆腐渣。”

“我倒是想吃你的豆腐来着，可你天生不具备生长的身材跟激素。再说了，我写的都是歪瓜裂枣的作家，你们收拾的可都是美女作家体态端正的那些，以你的饥渴程度，我估计边写边意淫吧？”

米二在一边说：“谷老童，你可能不知道，俺们的林老师最近一直在冒充大款，身边佳丽云集，但根据那些妹妹们事后反映，说林老师的每一次双人运动都属于豆腐渣工程，所以我建议你认真把好这些稿子的终审关，别让某人的淫荡之气一直保持在这本书上。”

林处一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冲着米二说：“你这是污蔑！再这样说我跟你翻脸！”

孟如新忙打圆场说：“好了，你看你怎么就这样子？还没跟中国文坛翻脸就先跟自己哥们这样说？”

米二坐着没动，以嘴角的一丝冷笑斜视着林处一。我说：“看你们这操性，等我走了你们再咬怎么样？现在讨论的是稿子问题。”

“我可告你啊，米二，下不为例。”林处一气呼呼地坐下说。

米二不甘示弱：“少给我这样说，这话我不爱听！”

“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我点燃一根烟，又拧灭在他们面前说：“米老师你看我写的这些稿子了吗？”

“看了，我觉得比较到位，批评性跟可读性都具备了。这书准备什么时候出版？”

“稿子现在已经齐了，我们都再过一遍，看还有什么问题，改好了我就去找出版社，你们现在就可以在网上炒了。”我又转向林处一说：“把稿子再打印几份，在纸上看起来舒服点，还有钱吗？如果没了就去蓁子的公司里打印。”

“早就没了，你拿去打印不一样吗？”林处一说。

“我明天要去L城，老丈人过生日，我回棠城以后就带上稿子和你们的意见回兰州。”

跟他们说完事，我总觉得从前的气氛没有出现，也许这一次不怎么热烈的闲侃被米二和林处一的争执破坏了以往的融洽，直觉上我感到我们几个人之间，有谁已经发生了变化，但肯定不会是我。趁林处一出去的时候，我问米二：“你们俩个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别扭？”

米二不咸不淡地说：“没事，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在去L城的路上，我给蓁子说：“我们搞的那本《跟中国文坛翻脸》已经写完了，估计书一出来，我们就该挨骂了。”

蓁子头也不回地开着车，她说：“有那么厉害吗？”

“我昨天看了一下他们几个写的，尤其是米二，好像跟那些作家有仇一样，语言刻薄得掉地上能砸出大坑，林处一跟孟如新的也不弱，都是刀刀见血的文字。”

“那你们挨点骂也就没什么了，不过你可别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呀。”

“麻烦估计是不会有的，其实这算是双赢的事，那些作家我估计也巴不得有人经常提起他们，我们几个最多也就被人骂成文化跳蚤什么的。”

“只要不是爱情跳蚤就行。”

“嗳，我说老婆子，”我看着蓁子说：“你含沙射影的水平可是见长啊。”

蓁子一笑，说：“是吗？那我就谢谢你的夸奖了。”

我夸张地长叹一声，说：“看来一但有把柄抓在你手里，这辈子都有可能受尽你的冷嘲热讽了。”

“我会吗？我是那样的小心眼吗？”

“谁知道呢？反正女人的心思谁也摸不准，变起来比想起来还快。”

“嗳，谷子你说，我如果以后真跟个事儿妈一样唠叨，你会怎么样？”

“我？你如果真成了那样，我就只好弃暗投明了。”

“准备去投谁呀？”

“回归大自然。我以后就谁也不投奔了，还是一个人自在。”

“哼！”

“哼什么？像个猪一样。”

“我就哼，管得着吗？哼哼哼！你还是个公猪呢。”

我忍不住笑起来：“嘿嘿，那你可就是猪婆娘了，大声点哼，免得你打喇叭，前面的车听见以为你的车把喇叭改猪哼哼了。”

“你那书找到出版社了吗？”

“还没，我让他们还在改稿子，我从L城回来就带稿子走，到了兰州跟北京一个搞出版的朋友再联系。”

“那你先联系吧，如果不行，我再给你介绍出版社。对了，你们是拿稿费还是拿版税啊？”

“肯定是拿版税了，这样公平，说不定我们还能多拿点。”

“谷子你这书出来怎么分版税呀？可别为钱的事跟他们弄得不愉快。”

“当初说好的是我的工作室投资，版税到手我提30%，剩余部分按字数付稿费，把钱分完为止，但后来是你先出的钱，我们就说由你的公司提30%，剩下的我们按劳取酬。”

“我可没想过要跟你们分红，你们就挣那么点，我还忍心去瓜分？何况当初我只是给你支持，才不管你们能不能弄成。”

“你如果不要，那我们就把你的一万还了之后跟他们分脏，我的工作室也不提成了。”

“我让林处一来拿钱的事，你没告诉米二吗？”

“没有啊，我让林处一负责把钱给他们分下去准备资料，还有写作期间的生活费用也从这笔钱里支付。”

“你应该告诉他跟孟如新一声才是，米二给我打过电话问林处一拿了多少钱，我就估计你给他们没说。”

“他跟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又没指定让他负责，他说什么了吗？”

“他就问我给了林处一多少钱，别的什么也没说，我猜测是不是林处一给他们分得不及时或者有别的原因。”

蓁子父亲的生日纯属小范围的聚会，也就是自己家里人从几个地方赶来相聚几天，除此而外，没有其他的亲友参与。我一向对人的生日不怎么在意，如果以大家的忙碌程度计，这个聚会其实可有可无，也许正是出于这一点，我的准岳父才没有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生日，而蓁子的两个哥哥，也是自发前来并且相踞不远。后来的事实证明，蓁子也只是利用了这个日子，把我从兰州掉开，使她和周洁联袂实施的一场阴谋顺利得逞。

在L城无所事事地吃喝了几天，我就被周洁的一个紧急电话招回，她说，你快点回来吧，家里出大事了。我说怎么我才出来几天就出大事了？周洁说：

“今天早上若智出去采访，中午就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捅了17刀，是让110送到医院的，到现在还在抢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我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强做着冷静说：“你们先守着，把医疗费也给送过去，不管怎么说，先把人抢救，我现在就去坐车。”

“你越快越好，我可是没招了，后天变性人告我们的官司就要开庭，你怎么也得赶到啊。”

“老天，麻烦事怎么一个接一个？我干脆坐飞机回去吧。”

蓁子也旁听了我的电话，知道这些事的出现无法再留住我，只好送我去机场，她从兰州走时的计划，是要我和她一起先回棠城，呆几天之后再跟我一起到兰州。虽然让我走很不情愿，也只能把她的不满溢于言表却不做阻拦。

而我只希望若智能够平安，至于官司的输赢，都无关紧要，即使到场，我也不能主宰成败，在生命面前，任何事情都轻若鸿毛。只是，若智身上的17刀，能使他幸免于难吗？17刀！想想都怕，就算是一尊雕塑，也经不住这17刀的疯狂       ！何况若智沉湎于酒色的血肉之躯。

想着这些，心里就不由地恐慌，紧闭了眼睛，摇摇头，希望能把这些不祥的念头晃荡出去，可大脑并不怎么听我的指挥，一如若智的我行我素。

如果，若智真的死了，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