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洁是我的一个女友,我们的友谊是从高中时代开始的。青春期的少女,都有些青涩甚至笨拙。记的当时的女生,是不好意思总是挺胸抬头的,对不能阻止的发育有着莫名的忐忑和羞涩,而乔洁却总是那么醒目地穿着父母出差给她买来的一些时尚而艳丽的衣服,挺着高高的胸,骄傲地走在校园中,经常引的一帮男生冲她吹口哨,而她总是目不斜视地走过他们的身旁,脸上是一付怡然自得的样子,宛若一名骄傲的公主。
乔洁的校园初恋也与一般人不同,高中时代的恋情,都是悄悄的、秘密的、地下的,唯恐被老师和同学知道,惹来麻烦、侧目和议论。所以,一对萌发爱意的小恋人,最多的是眉目传情,或递一张纸条,或装作不经意地等在对方要走过的路旁,偷空说上几句话。但乔洁的恋情是明目张胆的,在当时我们的眼中颇有些轰轰烈烈。她喜欢的男生,高大而英俊,不但学习出色,在体育场上潇洒的身姿也吸引了众多女生的眼球。乔洁和她的男朋友好象要向全世界宣布他们的恋情一样,公然手拉手走在校园中,全然不顾身边众多的目光和非议,他们两人如同爱情偶像,给诸多的男生和女生以强烈的视觉刺激,一时间,关于他们两人的话题沸沸扬扬。学校分别找了他们的家长谈话,但结果却甚不理想,两人依旧我行我素。惹的周围的同学,在嘴上表示不屑的同时,内心实则充满了惊讶、赞叹和羡慕。 不想,这段爱情在乔洁刚入大学校园不久就无疾而终了。在大学,我和乔洁的友谊如雨后的草般疯长,她有什么心事都向我倾诉,在我眼中特立独行的乔洁已渐行渐远,因为我们一起分享了众多女孩儿间的秘密,对她我不再有了好奇。问到她如何要和那个男友分手时,她很是轻描淡写地说:你不觉得他太幼稚了,我不喜欢那么幼稚的男人。我再问既然这样,为何当初要招摇过市?她一扬眉:“我就想出出风头呗,想与众不同呗,我讨厌父母和老师的说教,他们越不让,我越要做出那个样子给他们看看。”这样的结果,让我倒颇觉几分失望,不过是青春叛逆期的一种表现,与众人当初看到他们时所幻想的浪漫相差远矣。 大学时的乔洁,自然还是风头浪尖上的人物,脱离了父母的监管,由着自己尽情发挥。她的男友很多,来来去去,很是繁杂,每天女生楼下都有喊乔洁的男生。但他们都是乔洁普通的朋友,不被乔洁放在心上。其实,骨子里乔洁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她说宁可玉碎不要瓦全。所以,虽然交往的男生众多,但乔洁绝不轻易地和他们中的一个单独约会,有几名男生还真是为了赢得乔洁的芳心打的头破血流,而乔洁知道后却无动于衷。她说:我不爱他,哪来感动?我笑骂她整个一个狐狸精,冷血动物。 到了毕业那一年,校园中的情侣出双入对,而乔洁倒是非常意外地孤形只影了。追他的好多男生看到无望,都纷纷改弦易辙,另交女友,而乔洁丝毫不以为意,再见到那些男生拥着心爱的女孩儿,她总是上前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反而好几次弄的几个男生脸红。我笑谑她:“真是报应,现在成了孤家寡人了吧”,她却一耸肩,一笑了之,非常潇洒道:“我感谢这些男生,是他们丰富了我的生活,让我享受了被宠爱的滋味。女人是需要男人来欣赏、来宠爱的。无论是爱情的痛苦还是爱情的欢乐,都是滋养女人生活不可或少的东西。” 大学毕业后,我们渐渐联系少了。过了不到一年,乔洁发来了结婚请柬,成了我们这帮人中最早结婚的一个。我们几个同学去她家看她,新婚的乔洁头发卷曲地披在肩上,皮肤光亮、妆容精致,穿着格子的休闲服,在沙发中随意地靠着,一条小狗在她身边转来转去,甜蜜而满足地和我们说话。我打趣她,抱上那条狗,整个一付养尊处优的阔太太模样。她的老公长三岁,高大端正,待人热情,两人站在一起,使人联想起般配和幸福的字眼。一束玫瑰耀眼地在她家的茶几上盛开着,乔洁最喜欢的就是玫瑰,她说过玫瑰是所有花中最浪漫最有情调的。看到这一付新婚美景,我们几个朋友都颇感慨,结婚竟是如此美妙,恨不得立即把自己嫁出去呢。 以后和乔洁的联系,更多的是在电话中了。时间如流水,大学的同学前前后后地都步入了围城,我也不例外。当真正走入婚姻,才清楚地发现,婚姻呈现出来的,远不是那鲜艳的玫瑰,而是一种真实的毫无奇迹、甚至有几分乏味的生活。就象一个人被卷入湍急的河流,喧哗奔腾的河流让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吞没了。我结婚不久,乔洁生了一个女孩儿,路上遇到过她两次,已不再是精致的模样,头发胡乱地扎着,隐约还能闻到发丝上炒菜的味道,妆容也不再鲜艳,想到以前,她总爱端坐镜前,细细地画着眼线,而现在,一付素面朝天的样子,这种素面朝天完全没有了大学时的清纯秀丽,流露出的是一丝疲惫与厌倦。 一年以后,我也有了儿子。在一个夏日的午后,老公和孩子都睡了,我看着凌乱的家,深深地叹了口气,浑身软软地独自坐在镜前,细细地端详着镜中的妇人,青春时那飞扬的神态早已如小鸟一般一去不复返了。心中蓦然一动,拿起电话给乔洁拨了过去,我刚感叹了一句:“乔洁,我觉得自己好象老了。”就听到她悠悠地说:“这太正常了,这就是婚姻带给我们的。有时候,我简直恨不得逃离。”我沉默了。 毕业十年,我们大学同学聚会,我们的孩子渐渐大了,不再象小时那么事必躬亲,所以聚会的时候,每个人都把自己认真地从头到脚打扮了一番,似乎为了向他人证明,自己活的不错。我是和乔洁约好一起到的聚会地点,在这之前,我们见了面,见面的时候都拿出了大学时的那付姿态,把自己弄的光鲜动人。当乔洁还象大学时扑上来和我拥抱的时候,我们恍惚又回到了当年。参加聚会的衣服,我们两人决定一起上街挑选,从头到脚全副武装,俨然回到了大学时,我们两人准备参加舞会时的精心设计,那一天,我们两人跳开了婚姻,跳开了一切琐碎和烦恼,好象没有走过这十年,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间断,一切是那么自然。当我们两人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自是得到上上下下的瞩目和惊叹,大学时的两朵花,如今依旧饱满地盛开着。当一个女人把婚姻中女人的风情与恋爱时女孩的温婉融合在一起时,自有一番奇妙的韵致吧。总之,那次聚会,大大满足了我和乔洁作为女人特有的虚荣心,让我们两人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激情,每一根发丝都仿佛在舞蹈。当我们共同端起一杯红酒时,乔洁在我耳边低语:“亲爱的,我们依旧是玫瑰,依旧在绽放,生活依旧美好。”我回报她的是一个非常妩媚的微笑。 其实,脱下盛装的衣裙,平日的我还是按部就班地生活着,日子依旧波澜不兴。时间在消磨掉青春的同时,也让能我渐渐温和地接受一切。又到了夏季,炎热的天气,看到街上身着白裙、长发飘飘的女孩子,不免会想起年少时的自己。一个女人,在心里总是试图挽留住些什么,哪怕只是从形式上。于是,在一个安静的午后,我特意挑了一条棉布的裙子,戴了一顶乳白色的宽沿布帽,穿了一双非常简单的三根带子的凉鞋,漫无目地地徜徉在街头,心中有着微微的说不清的惆怅。热闹的街边拐角处有一家茶室,上面是一个书吧,我决定到那里坐一坐,静一静。 茶室人很少,冷气充足,完全隔绝了外面的炙热,心一下静下来。我在窗边一个座位上坐下,要了一杯绿茶,背靠在藤椅上,悠闲地听着若有若无的音乐,翻看着手中的书。偶一抬头,却瞥见离我不远的一张桌上,一束浓艳的红玫瑰灿烂而张扬地盛开着,一对男女相对而坐,手握着手,头挨着头,很亲密地说着悄悄话。我一下被那个情景打动,眼光不由的凝视过去。那个女人身着一袭长长的黑裙,头发盘起,露出大大的一块肩,很有几分性感。当她抬起头时,我发现竟是乔洁,她正柔柔地冲那个男人笑着,风情而妩媚。而那个男人,轻声地说着什么,不是她的老公。 我手中握着的茶杯,轻轻地抖动了一下,有些微的水洒出来。放下茶,我悄悄地走了出去,手中握着我的帽子。想起乔洁曾说过,我穿着棉布的裙子,戴着白色宽沿帽的样子,很象电影中英国庄园里优雅的女主人。而我看到她穿黑色的长裙,头发盘起的模样,总是笑侃她是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我脚步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小心地戴好帽子,却觉得阳光依旧刺痛了我的眼。 |
欢迎朋友们作客 雪舞蓝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