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牵手

总也睡不好。睡里都是梦，忽而西忽而东，那些树的叶子绿了又黄了；梦见自己临了悬崖，腿迈不动了，急出一身汗来；还梦见身后好多鬼子兵，疯狂的追我；还梦见，和你牵手走在田园小径上，清新的风吹动你戴了辫花的辫子，你轻快地跑着．．．．．．

仿佛真有这样的情形，但那是从前了。我的梦做出来，恍如隔世。即便不是远古的传说，也是唐人传奇小说中的篇章；或者是唐诗宋词里那些浓的化不开的情结。但毕竟不是现在了。我惆怅如一株柳树，站在即将断流的河岸，看着河水一天天从脚下退却，感受那些曾经的奔流日渐消失时的落寞。这样想，又感觉不像，而是渡口边的柳树，多少情爱故事中的主人公曾经倚过我的树干；还如霸陵桥头的那株柳树，挥泪的别离无数次让我的叶子在朔风中舞动。就这样带了江南梅雨的哀惋和秦淮河上箫声的无奈，我的手攥成一个窠形，盼着能有你的手填进来，握紧的时候感受爱的充实。然而，也许终不可能，夜晚进到我手心的，只是那些夹杂了烛泪的流风。

透过充斥了空洞的距离，是你的影子永远不停地在我身边跳动。在海边的时候，你站在近海的岩石上，拉我过去，请了路人来拍照。海风从背后吹来，你一手拉了我，一手挥上额头，试图把被海风吹散的一缕青丝撩向耳后。风从背后灌进衣服里，你和我都鼓成了一个充气的玩具娃娃，浮在海上跳着顽皮的卡通舞蹈。然而，你不再是娃娃了，你试图让自己固定下来，也让自己那份曾经的激情消退，慢慢变成一张纸上印好的图案。我不是你儿时的玩伴，但是我曾经看到过你孩子一般的笑。图案依然是彩色的，但那海天之间的印象，只剩下你挥手的萧索。

不想这些了，记忆已经碳化成干枯的颗粒。但山中的流水潺潺，你伴了那郁郁葱葱的林木花草，专注观赏一朵黄色的山菊，我笨拙的技艺抓到了让我满意的瞬间。从此，我的身边就有了一个精致的、紫罗兰颜色的相框。虽然紫罗兰不协调地配了黄色，但我仍然感觉那是世间最美的和谐。那充满朝气的大朵山菊，总让我已经干枯的记忆充满活性。于是，我又开始充满了希望。静等着一个令我心动的电话铃声，或者等着手机屏幕上一道蓝色的闪光。但我错了，因为记忆永远不可能重新成为生活，就像化石不能再复活一般。

不想这些了，但鼻息间还是嗅到了那种芳香的气味。大朵大朵的、云霞一般的牡丹花堆在那张窄窄的木床上。窗台上是那些散发芳香的精灵：古怪味道的夏奈尔香水、我自己积攒的月季的干花、买来的玫瑰鲜花瓣、茉莉香型的清新剂，还有你从来也没有用过的那支唇膏。你喜欢看时尚杂志，我买了来，让封面上那一张张美人脸做屋子里的点缀。你的气息，是孩子常用的“郁美净”牌子的护肤品的味道，那是我最喜欢的。昨夜的梦里，还在吮吸着这种朴素的甜蜜。仅仅一夜而已，仿佛这些气息们已经是西域夜光杯里的美酒，泛着月色的苍凉，而我俯仰所及的都成了苦涩。

梦到牵手，醒来时枝条上的芽苞已渐渐鼓胀起来，接下来该是素净的鹅黄，再接下来一定是飞扬的柳絮。人生不是梦，因为人生有太多的无奈。而随心所欲的梦里，可以约定太多的誓言。与人生相反，岁月可以张狂到把一切都带走，把一切可能的和不可能的都逆反过来，所以倒不如说岁月是梦。我就在梦里，梦境的美好让我不愿意醒来。但梦终究是梦，终究会醒来。醒来的时候，回味梦里这些跌宕的情节，还有那些梦里笑出声来的兴奋，甚至梦里满腮的泪水。这些回味，出现在我木衲的目光里，出现我在形单影只的行走中．．．．．．但是，我并不因此而恨梦里的主角，因为有了你，我才有梦。

200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