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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里面哪有你
作者:谷童
蓁子把我们的结婚事宜终于提上了桌面,她说:“我回来几天了,你也没问我结婚的事怎么办,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提起结婚我就惶恐,我怕我结婚以后负了你,再说我觉得现在也不具备结婚的条件。” “这话怎么说?” “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负责的男人,经常不能按时回家,现在就算结了,我们也只能分居,何况工作室现在的收入每况愈下,我拿什么来结婚?” “这些都不是问题,你有事可忙,在外头奔波我也不能拦着你,相反我会支持你干自己的事业,至于结婚的花费,用不着你操心,那也花不了多少钱,你只需要做好思想准备就可以了。” “结了婚,我就得为家庭负责,可是,我怕管不住自己,你不是都说过吗,我看见一个鸡蛋都会色迷迷的,万一我背叛了你,我还是东西吗?” “结婚以后,你是不是东西都是我老公了,我就得管着你,如果管不住你,那只能是我的无能和失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嗳,你这么说是不是在外面有人啊?怎么这么喜欢单身生活呢?” “是啊,我当然外面有人。”我点上根烟,坏笑着说:“外面的人,就是你这个笨蛋,不过我一结婚,就对其他的单身女子爱莫能助了。” 蓁子打了我一下说:“你真讨厌!我怎么就成了你外面的人?” “在没娶进门之前,你当然是外面人啊,古人称内人或者贱内不都是已经过门的媳妇吗?” “你就会咬文嚼字,谷子你说,你以后会背叛我吗?” “这个嘛,”我伸手搂她入怀,说:“可就不好说了,你要知道,我如果在你面前的审美一旦疲劳,就很有可能背叛,到那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那你说,你现在爱我吗?” “爱你这是毫无疑问的,也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但跟以后的所谓背叛没有联系,我也说过,如果我背叛了你,你就去学习希拉里。” “如果我留不住你的心,那只能是我的失败,我也认命,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可以适当容忍,不过,我想问一句,希望你能如实说,你现在有情人吗?” “现在?当然没有,我看你现在还算顺眼,也就是说你还在我心里有很大的分量。” “哎呀,我又不会怪你,你怎么就不给我说实话呀?” 我低头看着蓁子说:“你希望我现在有?可我目前在这方面毫无建树啊,我也惭愧,不然我也不会跟你结婚了。” “这么说,你答应结婚啦?” “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反正胳膊扭不过大腿,强龙也难压地头蛇,我只好把自己的后半生献给你了。” 蓁子猛地跳起来,很响亮地从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又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好一阵,她才说:“谷子你说我们在什么地方举行婚礼?” “当然是兰州了,是你嫁过来。” “嗯,我听你的,我明天就回去了,可以吗?我得好好做些准备。” “好吧,回去多准备几个漂亮的伴娘。” “你想干吗呀?伴娘可是看完就得退回去的嫁妆。” 通过黎虹的介绍,那个特立独行的尹贱人再次接受了我的采访。在三点酒吧,她依然以颓废的姿态示我。 “最近怎么样?生意还好吧?”我给尹贱人要了红酒,问她。 “不怎么样,”尹贱人打了个呵欠,一副睡眠欠缺的慵懒状:“搞我的人不少,搞得我爽的人没有,也就是说嫖客不少,好嫖客不多。” “只要客人多就可以了啊,你还计较生活质量?人家可是消费者,只需要自己舒服。” “所以我就说嘛,嫖客盈门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谁让我对被嫖的质量太在意呢?唉,妓女也是人啊?” “这就是你认识上的误区了,你是卖方市场,人家是买方,不要求你三包就不错了,所以啊,多挣到人民的币才是目的。” “人民的币?你可真会开玩笑,在搞过我的嫖客里,凡是用人民币的,没一个称职的,不是早泄就是变态,让他们搞我觉得简直就是受刑。” “呵呵,是吗?” “当然了,你看人家美元,要多坚挺有多坚挺,自从去年我让一个用美元的老外搞过一次,我就对中国男人的生殖器彻底失去了信心。” “那用日元的呢?” “日元?用日元付嫖资倒是名副其实,可是现在的日元啊,泡沫太多,听我一些让日本人搞过的姐妹说,那些人连狗都不如,东西小得跟牙签一样,你说跟他们搞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自己搞自己,所以我就两害相权取其轻,多挣人民币,坚决不挣日元,我这也算是爱国吧?” “嘿,还爱国呢?为国家多挣外汇才是爱国。” “我想挣美元,可是兰州那有那么多美国嫖客呀?一次有个小日本拿着美元来搞我,他一脱裤子,我就知道是日本鬼子了,不说肤色怎么样,单就他鸡巴的尺寸,就冒充不了美国嫖客,我当时就把小逼给打出去了,我说,老娘宁可闲着也不让你搞,怎么着?” “听说你们有个什么谜语来着,就是谜底叫日本人的那个。” 尹贱人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摩尔烟点着了,轻吸一口,又舒缓地吐出来,说:“妓女犯手淫。” “对,是这个,倒挺形象的呵。” “我跟你废话了这半天,”尹贱人端起高脚杯,左右倾斜着旋转,让猩红的酒液漾在杯沿上,又退回去,像伤口中因为缺乏压力而犹豫不决的鲜血。她慢条斯理地说:“你也得搞我一下吧?” 我拿出二百元放在她面前说:“我早就说过了,我只想跟你说话,这点钱,就算是你的误工费。” 尹贱人斜了一眼她面前的钱说:“我也早就说过,我从来不陪人说话,只陪人上床。” “可你已经破例了,跟我说了这么长时间。” “我现在就可以走。”尹贱人站起来说。 “那你随便,钱拿上,算我耽误你的生意了。” 尹贱人听我这么一说,又坐下来:“唉,算了吧,谁让你是黎虹姐的朋友呢。” “这跟她没关系,你不想说,我也不能强迫你。”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搞我一下,这样我收你的钱就有意义了。” “我没有嫖妓的习惯。” “搞我一次就不有了嘛?你搞我一下,好不好嘛?” “不好!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让你搞你就搞嘛,我又不多收你钱。你搞完我,我再陪你说话。” “你就这么欠操?”在尹贱人的追问下,我的火气开始上升。 “当然啊,我是做婊子的,我看见男人就想让他搞。你到底搞不搞我嘛?” “拜托!不要老把搞字挂在嘴上可以吗?很刺耳。” “我喜欢搞啊,都不搞我我怎么活啊?再说了这个搞字听着语感挺强的,有力度。搞吗大哥?” 看着尹贱人咄咄逼人的架势,我有一种被人调戏了羞辱和愤怒,而调戏我的,居然是一个以“搞”为荣的妓女。我点上根烟,直盯着她的眼睛说:“我倒觉得有另外一个字比搞字的语感更强烈。” “什么字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告诉我,如果真的比搞字好用,我免费让你搞我。” “日!”我吐出一口烟,又吸了一口,再吐出去,说:“没有那个字的力度比日字更强烈,更有穿透力,日字应该是你们的专用名词,但搞字就不一样了,有搞活经济的说法,有日活经济的说法吗?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把日挂在嘴上。” 尹贱人的脸在一瞬间胀得通红,恼羞成怒地说:“没想到你比我更不要脸!” 我呵呵一笑说:“你能说出这句话,我才觉得你是个真正的人,还知道要脸。” 尹贱人猛然抬起头来:“我从来就不要脸,一个经常被人搞的婊子,要脸干什么?” “你又忘了,应该是一个经常被人日的婊子,记住这个字,你会显得跟别人不一样,因为日字比搞字有内涵,但比搞字更不要脸。” “你!”尹贱人似乎真动了气,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说错了?你让人搞你以后应该说成让人日你了。” 尹贱人狠狠地掐灭烟头,低着头,不接我的话茬。 我缓和了语气说:“一个人,不管他从事任何职业,首先要自己学会自重自尊,这样才会被人尊重,把自己的踩在脚底下糟蹋,这算不了什么,只能让人看轻你。” “干我们这行的,有谁能看得起?又干吗要让人看得起?”尹贱人神情有些黯然,对我的敌意也少了几分。 “你首先是人,然后才从事某种职业,对吧?”我给她添上红酒,说:“只要是人,就应该受到自己和别人的尊敬,至于从事什么职业,那是另外一回事。” “我在被男人们那个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谁把我当过人,我平时走在街上,也有人指指点点,你说,这就是别人的尊敬吗?” “那是因为你从不把自己当回事,别人也就把你不当回事了,我想在你做这个以前,你在别人眼里的感觉应该不是这样吧?” “如果你是想跟我那个的男人,你会在那个时候把我当人吗?会尊重我吗?” “我没有嫖妓的经历,所以我无法告诉你我会在那个时候怎么样,但至少我跟你说话的时候,我会尊重你。” “你真能做到以平常心和一个妓女坐而论道?” “我想我跟你说了这许多话,就是一个证明吧?至于你从事什么职业,那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对这个职业说三道四,也没有理由说你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采访我?” “因为你跟别的人不一样,刻意颓废,特立独行,并且在谈话中,我能感觉到你的文化水平也不低,更主要的,这个领域中的很多事是我所不知道的,作为在现实中普遍存在的现象,我有了解的渴望。” “我的文化水平当然不低,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半个硕士,奇怪吧?” “不!不奇怪,英雄不问出处,小姐不问学历,这个世界出现任何事都是正常的。” “你怎么觉得我是刻意颓废?” “那是你的言谈中故意表现出的,你的眼睛里,还有欲望,有对另一种生活的向往,你选择这个职业,只是出于无奈吧?你的辛酸和伤痛,只有你自己知道。” “哈哈,你可真能胡说,我辛酸?我伤痛?实话告诉你吧,我做这个,纯粹是出于自愿,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无奈。” “我倒真希望是我理解错了。” “你不会是准备劝我从良吧?” “没这个打算,你想从良,别人谁也挡不住,你想继续留在这个行业里,也没人能挡得住。” “你采访我,是准备把我说的话发表出去?” “目前没这个想法,因为在我们的这个新闻环境里,这样的话题也无法见报,就算有一天可以发表,我也得先征求你的意见。” “你就这么尊重我?你采访我可是掏了钱的。”尹贱人拿起桌上的钱,在手中捻着,似乎那上面有她需要的答案。 “你是我的采访对象,我当然得尊重你,征求你的意见跟是否掏了钱是两回事。” 尹贱人沉吟了一下,说:“好吧,我接受你的采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谢你的坦率。” “你想问什么,尽管提问。” “我想知道有一天你不再从事这个职业之后,你准备干什么?”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干这个?我的家里都有什么人?” “这些问题,你随便说一个答案我也没法分辨真伪,何况我觉得问这些是在揭你的伤痛,我不想因为我的问题使你伤感,当然,我这么说会显得很虚伪,我采访你本身就是揭你的伤疤。” “……我没觉得。那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吧,我从良之后准备当作家,美女作家。” “是吗?” “是的,我白天在这个酒吧呆着,晚上我出入在星级宾馆,有时候,我也去黎虹姐在天水路的那个卡厅接客,这两种地方的嫖客,身份都是不一样的,他们的行为也大不相同,我是有意识地和这两个阶层的嫖客来往,算是一种体验吧,然后我把和他们每一次的交易都记了下来,我还让每一个嫖客都给签了名,在以后我出书时,我会把这些嫖客的签字都印在书上鸣谢,是他们成就了我的生活阅历。” “他们会给你签名吗?或者说,会给你留真名吗?” “已经有很多人给我签了名,我也知道他们所留的,根本就不是真名,我只是想看一下那些嫖客在泄欲后对一个妓女的过份要求是什么反应。那一种丑态,在平常你根本就想象不到。” “那你这些东西应该是猛料,绝对独家。” “没错,我接够一千个嫖客就从良,就写我的长篇小说,书名就叫《兰州宝贝》,写完我先发在网上炒作,中国的网民窥阴癖很重,我再把自己的裸照发上去,然后我再倡导一个文学流派,叫什么我还没想好,反正要比那些下半身写作啊,荡妇写作啊,妓女写作什么的更深刻,这样我很快就出名了。” “你刚才说你有这方面的记录?” “是的,我一直在写日记,已经有六卷了,名字就叫《婊子日记》,是我每一次性交易之后的心得体会,也是小说里的素材。” “《婊子日记》?我觉得比《兰州宝贝》有影响力,你还不如直接用这个做书名。” “是吗?我可以借给你几本日记看。” “看来你从一开始在就做这方面的打算了?所有的嫖客只是你手中的玩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