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军在电话那端轻轻地说。
“军,我……”
“我是认真的,”他的声音些微上扬,“放心。”
我还有心可放吗?还有吗?军,我相信你。幸福已不是我再能承受。放心已不是我再能感动。
时间如果再前一点,再前一点,艾生,这个说一辈子的人,会不会是你?会不会是你?
二十一岁的艾生,十九岁的我。
相遇,相爱。
一切顺理成章。
只是他在网络的这端,我在网络的这端。我认真地看身边走过的帅哥,想像他是属于哪一种样子。成天穿梭大大小小的地书店。翻阅地图,找那个有他的小圆点。
他说他那里有很美的牵手广场,有很美的街道,有红妆如锦,淡妆如月的西湖。我说你要骑着自行车载我去看西湖。他怏怏地答应。因为那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我坚持让他答应。
他说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一生一世。于是,我乘上了去他那里的长途车。瞒过所有的亲人与朋友,他们不允许我这样胡来。我选择了离经叛道,义无所顾要与他一起。因为那里有我心心念念的西湖,有我想要的爱情,有我想见的我艾生。
南京的夜晚好凉好凉,车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我打电话给艾生,来接我。
半个小时,我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看见向我招手的艾生,一身黑衣,帅帅的,比我想像中的还好。
这下你再也跑不掉了。他握住我的手,语调很美。
我不语,温柔地笑。哪怕你一生一世困住我也好。
他带我回家。剥橙子给我吃,对我说:如果最终不能在一起,至少我也要做你哥哥。
心揪,眼泪蓦地掉下来。他轻轻地抱住我,别哭。
我不看他,为什么要做我哥哥,如果这样我们也不能在一起,那这一切又是何必?那么残忍的语句,像刀一样,割在我心里。我哭。
他说,别哭。轻轻地触碰我的嘴唇。来不及发现,他已离开。我千万次幻想的甜蜜初吻,就这样失去。彼时,我正心痛流泪。
他带我去那个牵手广场,我故意躲在后面,看他的眼光到处乱找。我们去他常去的书店,看他常看的书。我看南风,他看电脑报。
他带我去吃他喜爱的蛋炒饭,香肠,蛋沫,两碗清汤。我不 吃那么多,推给他。他苦笑:我以前可不是这样一个人,现在专吃你的口水,唉!我笑着看他吃。其实我是故意不吃完,看他会不会把它吃掉。呵,艾生如果知道,一定会怪我。
我们去他常去的网吧,我看着他上网,那些熟悉的动作,陪过我好多快乐的日子。
他上班,我在新华书店看书。到他下班的时间,我躲在里面不回家。他推着自行车来找我,然后一手牵着我,一手推着自行车一块回家。他怪我乱跑,要是跑丢了要怎么办。我知道他是会找到我的,像他说的,不管我走到哪里,都在他的手心里。
我缠着艾生一块睡,有他的怀抱,我的梦特别地甜。他叹:真拿你没办法。其实我并不是随便的人,但是为他,我愿意牺牲掉我所有的所有。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我的身体,问我,可不可能?
我默许。
我怕痛。
我会轻点。
直到天亮,我却一直畏缩了。他无奈,只得搂着我整夜无眠。
他的父母终于回来。他们坚决反对,说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在他们本地有的是,没必要找一个那么远的。要是跑了怎么办。我说艾生,你相信我吗?
他说当然。他一遍一遍地和他们吵。我一次一次地心碎。
一个人跑出去很远的地方,然后折回,流一路的眼泪。长发在风中轻舞,散落一身的破碎。他没有看见我的心碎,一路一路。
无数次的挣扎,无数次的流泪。我知道,我终只能回头了,他,始终留不住我一辈子。不是我不留,只是留不住。
我在龙祥旅馆里听见周华健的歌: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你每个春夏秋冬。我躲在他背后哭,他转过身来抱住我,紧紧地。
吃过他买的小包子,提起来时的行李,匆匆,太匆匆。来也如此,去亦如此。
他走在前面,一言不发,眼睛红红的,掉泪。我知道他的不舍,太多的不舍,却是无能为力。
在检票口,他最后一次吻我,对我说,我们短暂的分离,最终还是要在一起,记住。不离不弃。我轻笑,泪在心里流成河。我的爱情,将又是一个天涯。
微笑,转身。
父亲恨恨地要把我逐出家门,宁愿不要这个女儿。一场一个人的私奔,没有带回任何爱情,无果而告终。母亲拦住,陪我一起哭,子云,你怎么可以不要这个家?难道我们二十年的母子情也比不上他么?
我终于无语,他在远方。不保证我一点的未来,只说,我不会放弃你。一个女人一生,有多少等待是可以浪费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父亲说,如果你再不好好地,就永远不要进这个门。
母亲带着我马不停蹄地相亲,于是,我认识了军。双方父母满意,定下婚期。我以为他可以来看我,他说他不能来,来不了。于是,我妥协。不管是暂时来不了,还是以后能来,我已经无处可去。我只有认命。
元旦前夕,我一个人再去看艾生。他呆呆地看着我,惊若木偶。
我拉他去喝酒,我一杯一杯地喝,他只是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终于醉了,但我知道我仍是清醒的。何以解忧?真的只有杜康么?不是,不是,能解我心中的忧的,唯有艾生。
我说艾生,陪我,不要走。我搂着他的脖子,说,艾生,今夜我要你陪我。艾生终于俯身吻我。我摊开我自己的所有,决定在今夜彻底地绽放。
清晨,艾生还在熟睡中。看着他的脸庞,这就是我爱的人,永生永世的爱人。
穿好衣服,我终是要回去,我必须回去。我没有告诉艾生我要结婚的消息。我不敢说,如果今生不能在一起,留一个最美的背影给他,或许他能永生记得我。或许。
留字条给他:艾生,你是我今生唯一的爱。子云。
元旦,军幸福地迎娶我。着白色礼服,我泪流满面。军说,别哭,今天可是个好日子,他不知道我心里的痛,他若是知道,也不会觉得幸福。可怜,有情人。我不敢告诉他,他是受不起这样的消息的,一定。军爱我,深爱的那种。虽然我不爱他。
八个月后,我生下一个女孩,我坚持给她取名:陈爱艾。军也不反对,说他由我,反正是自己的孩子。呵,陈爱艾,陈子云爱艾生。
军认真地给爱艾换尿布,喂牛奶。我看着,心满意足。我终于留下点什么了,关于我和艾生。
军,对不起。好好爱爱艾。如爱我一样,好不好?
把字条放在军的书桌,他一定能看到,他也一定会好好对爱艾的,一定会的。
外面的天漆黑漆黑,大约我见艾生时的那个时辰。匕首亮晃晃的,我割破了我的手腕。鲜红的血流下来,一地破碎。我清晰地看见血管里的印记:我爱艾生。
淌过你的爱情河,我注定会醉。放手只能是离开。艾生,我想睡,想睡了。
我的眼睛沉沉地,我想睡了,我轻轻地闭上眼。
天上人间,艾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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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