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痛悼启功

文：白马非马

公元2005年6月30日凌晨2时，一代书法泰斗，著名教育家，当代硕果仅存的国学大师，年届93岁的启功先生，走完了他传奇的一生，驾鹤西去。

启功先生走了，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怅惘与哀思。年逾九秩，当然不为短暂，然钱钟书、陈省身、费孝通，如今又是启功，几年时间，学界泰斗级人物（同时也都是人间楷模）纷纷谢世，健在者已寥寥无几，每念及此，无法不令人悲从中来，恨不能以身相代。虽然回天乏术，可是，我们还是要说，中国学界，真的经受不起这样巨大的损失了。钱先生的不爱钱以及坦然面对一切的豁达人生态度早已传为佳话，陈大师的高尚人品更是让人景仰，费先生一生为民鼓与呼，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敢于讲白话的大学者启功先生，早在刚刚被解放的拨乱反正之初的1978年，就为自己撰写了这样的墓志铭：

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名虽扬，实不够。高不成，低不就。瘫趋左，派曾右。面微圆，皮欠厚。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计平生，谥曰陋。身与名，一齐臭。

能如此调侃自己的大师级人物，恐怕也是绝无仅有的。然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尽管启功先生自谦如此，在全国人民的心目中，他也仍然是当代最杰出的国学大师。

作为书画家的启功先生早已为世人所知，事实上，启功先生的成就是多方面的，他同时还是从教长达70年的教育家，更是著有多部作品的诗人。启功先生对古典诗词有着非常深入的研究，并同时有着相当独到的见解。在古典诗词的格律和用韵方面的问题上，始终存在着保守和改革两派的纷争，启功先生旗帜鲜明地提出，古典诗词不应该抱残守缺，而应该与时俱进。应该说，作为一位接受过严格的中国古典文化熏陶的韵律大师，能够坚定地走改革之路，本身就是难能可贵的。启功先生身体力行，创作了许多经过改革的诗词，可以说，为古典诗词赋予了新的生命。先生对于自己的研究和实践为古典文化的发扬光大所做出的贡献并不居功自傲，反而调侃道，自己是所谓胡人后裔，可以被认为是“胡说”。事实上，这“胡说”正是一派颇有学术价值的学说。

和各种成就相比，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为人。启功先生以平易近人的风格著称，并且绝不借助自己清代贵胄后裔的身份给自己行任何方便。事实上，先生从来就不认为自己姓爱新觉罗，凡是收到的以爱新觉罗·启功落款的信件，也都会被先生毫不客气地退回去。反观那些文革期间恨不得连姓氏也要脱胎换骨，后来又千方百计与遗老拉扯关系的人们，先生的人格之伟大便非常清楚了。启功先生，除了学术方面留下的业绩外，更在为人方面树立了一块傲岸的丰碑。

启功先生走了，追悼活动随即展开，不仅亲朋故旧为之痛憾，牵动的是千千万万国人的心。先生的作品还在，先生的人品永存。虽然，穷其一生，我们都很难达到先生的境界，但是，榜样的作用永远是惊人的。先生的君子之风必将鼓舞年轻学子们前行。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启功先生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