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洒满阳光的窗台 一、九九出生 愿为人母，这仿佛是我一生的期待。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九九浴日而来，我如愿以偿。将近正午，阳光铺满小床。那一刻，幸福如雨露浸润春田一般，每一次呼吸都象在飘香。看着蒙昧酣然的儿子，我由衷地感谢上苍，它是如此的厚爱，如此的宽宏，赐予我这样一个健康的小宝宝。我忽然想起了上学时读过的一首诗，“阳光洒满了树林/我撩起衣襟/大片大片地拾起”，这几句诗很普通，却一直让我很感动。直到今天，我才终于走进了诗中的树林，拾拣属于我的大片阳光。 九九着实玲珑可爱。刚出生就睁开了眼睛，心平气和地望着他的母亲。四目相对，我不敢确信，这就是我的孩子。几夜无眠，定定静静地看着他----这就是我将携之教之爱之育之的人之灵慧吗？我的爱在弥漫着来苏味的病房中蕴然而生…… 因为在电视里看过抱错孩子的事情，所以，每天等待洗澡时，看着车上的小宝宝们清一色衣着，一字排开地躺着，我心里总是极度的不安，生怕一会儿回来时，找不到我的九儿。 也不知道护士是好心，还是想偷懒，第一天晚上就站在门口说，医院有过夜间丢小孩子的事情，现在虽然安全了，可是妈妈们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宝宝。这一招真灵，六个床位，至少三个妈妈是醒着的。而我，本来平时觉就少，这下可好，在医院的七个夜晚，我都是摸着儿子的小脑袋整夜整夜地醒着过来的。 十月怀胎，和儿子彼此牵肠挂肚，终于是见面了。我俯身站在儿子的小床边，感觉将信将疑，这就是那个与我日夜相伴，气息同声的小生命吗？我看了又看，左右端详，感慨生命是如此的伟大和奇妙。 儿子天庭很饱满，上额正中偏左汗毛天然成旋状，象伸展上扬的凤羽，它一直旋至发际，与向下生长的发尖相遇，形成细长月牙状，每次大哭时，月牙突起成青色，我想，包拯额头上的青月是不是就是这个模样呢。在儿子的右臀上侧，有一枚近圆形的朱砂记，径长有2厘米左右，形似盘龙卧云，宛若在风中舞动，又似盛开的牡丹，浓淡宜彰，垂艳欲滴。双手双足的腕处，各有豆大的一块青胎记，很是有趣。 我不算是一个很迷信的人,但却固执地认为,儿子定是撷日月之精华,采丽水雨露之莹光而来的。 他确是我的灵儿。 二、起名字 （一） 我喜欢给小孩子起名字，被叫出来的也有很多。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喜欢的名字也随之在改变，有着很大的不同。 记得高中时，舅母得一千金，我起了足有三十个名字，全是“梦”“诗”之类的，清一色的“琼瑶典故”。舅舅和舅母选定了“梦佳”，认为人生劳顿，能有佳梦常伴左右，也不枉活。于是，少女时代的琼瑶情结就系在了小表妹的身上。 大学时，热情而纯真。舍友央求为小外甥女起名，我则将四季星辰写在了纸上。那时，像“雨儿、雪儿、冬儿、秋儿、星儿”都是我最倾心的字眼。好像只要拥有了这样的名字，就会拥有青涩而甜美的爱情一般。我把“雨儿”送给舍友（其实雨儿已经做过我的文字新娘），留下“雪儿”当笔名。 工作以后，也常帮朋友起名字，都是随心意心境而异，少了几分浪漫，多了一些深沉，好像颇有苍桑的感觉。 经过许多事情后，我忽然觉得，名字更应该是一种祝福。于是，我所能想到的名字，便开始富贵雍荣起来。偶读禅书，自觉有所通悟，“空”“灵”“清”“静”斗然跃上纸面。 （二） 其实，在每一次起名字的时候，我都留了一个最满意的给自己，想着有朝一日为我亲子所用。可是，真正到了自己要成为准妈妈的时候，这些名字又都显得很无力，不足以为我儿所唤。于是，引经据典，查古阅今，罗列出几大篇的名字，结果，还是被一一否定了。 直到儿子出生，名字依然是“娃娃”或“孩子”代之。孩子的姥姥和奶奶很生气，也很着急，都觉得自己起的名字最优。轮到谁带孩子，儿子就叫谁起的名字。姥姥认为重阳节正午出生，阳气冲天，就叫“重阳”，因儿子皮肤微黑，又呢称“黑蛋儿”；奶奶觉得，曾祖父是一代英豪，在老家地方列志中都有大量记载，加之代代单传，所以为了尽显祖威，就叫曾祖的名字，呢称“宝贝蛋儿”。 其实定不下名字，我更心急。因为眼瞅着儿子过了百岁，渐渐有了识别认亲的意识，我担心这样乱叫一气，会影响孩子的认知能力。所以，起名字的任务日益紧迫。 且看一下，有关为小儿起名的一些记录。 “楚士弘，楚弘毅”——引自《论语.泰伯》曾子语“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士：读书人；弘毅：抱负远大，意志坚强。 “楚宁”，——引自“宁静以致辞远”宁：平安，安定；康健。 “楚鸣”——引自《诗.小雅.鹤鸣》中“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楚天舒”——引自毛泽东诗《》，“极目楚天舒”。 “楚坤（应写‘坤’的繁体，二方一土，养木滋阳） …… 除此之外，亲朋好友也加盟过来，名字各俱特色。 上小学一年级的外甥女萌萌说，让小弟弟叫“楚献之”，她们班有个同学叫陈献之的学生，跟她最要好。我感觉也不错，可儿子这一辈儿是单名，不能起三个字的。惜哉，惜哉！（为此，萌萌还哭了一鼻子） 弟弟说，干脆叫“楚汉”，有典而来，气通山河。平时唤作“汉儿，汉儿”的，很有韵味，也很好听。我想来想去，觉得此名太大，反倒会夭折了一些福祉。象通常人们讲的，命太硬一样。人还是不要太张狂了，否则大天因妒忌平白给孩子添了祸端，岂不太冤枉。要是加一“和”字，中庸一些倒是不错，可字数太多了。 真累。 还是先从乳名入手吧。 姐姐一次闲聊，说老家‘王老九房地产搞得很棒’，说‘陈老九在北京神通广大’，总之，叫“九”字的人，都挺能干，很发济的样子。又一朋友来访，讲正在编辑崔永元的一部书《揭密》，他料定此书必火无疑，所以在封面装帧设计时，他几次强调印刷部，书名的颜色一定要用最漂亮的红——“九点红”来作。 “九”，吉祥而丰润。 儿时读过的最美的神话故事“九色鹿”，不也是和九有关吗？是啊，为何不叫“九九”呢？“九儿”，刚好生在阴历九月初九，不是很有来头。为了慎重起见，我查了易经中“九”字的解释： 福祉无边，厚贵蒙孙。这不正是我所有的祝福吗。 “九九”，从此，搬上楚氏的舞台，任谁评足都岿然不动摇了。 （三） 我很相信名字暗示的力量。古人讲究男效良才，学优登仕。我也希望吾儿能学优，但不入仕途更好。读史看古，仕途多险恶，高处不胜寒。最能体昧生之快乐，人之可爱的，是那些平民。平凡最美，最真，最源远。我想，抛开一切私己的念头，天下父母无一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健康幸福快乐。所以，还是通俗一些吧，不要背负太多大人的梦想。让它一头扎进名字的海洋中，不露显迹。 于是，在合过天地人外等格后，我为儿子选了“博”字。辞海中解释，“博：大，广，通”，博学博爱，博古通今，博大精深。既为男儿，穿行四海间，不博不明，不博不达，博则明，博则达，博则胸怀天下，坦荡从容，不为蝇利而偷生，不为一己而喜忧。 从此，楚博也！ 从此，断了好起名的嗜头。 三、第一次生病 儿子是吃母乳长大的，所以，一岁前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属上乘。这让我很骄傲，也很大意。好像病魔从来只光顾别人家的孩子，与我无关。甚至于，小儿必备的药都很少。 那是三月底的一个周六，我象往常一样，在单位加班。天气已经转暖，但风很大。丈夫带儿子在小广场开汽车玩，一直到我下班。中午，我做了鸡蛋面条，可儿子却不吃。平时，他的胃口是很大的，都赶上他的姐姐了。我想，他可能跟大人似的，今天没胃口。 也没太在意，就哄他睡了。二点多，头开始有些烫了，我有些担心，但又觉得怎么可能病呢。睡一觉也许就好了。不过下班后，我还是到药店买了退烧药和感冒药。不知怎么搞得，越往家走心越不安。进门后，发现儿子小脸红红的，体温38度。这次，儿子真的是病了。 我心里慌慌地，表面却装着没什么事儿。做饭，收拾家。晚上八点时，儿子体温38 .4度。丈夫说，孩子困了，焉焉的就让抱。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给吃退烧药，为这和丈夫足足商量了半个小时，说明书看了无数遍，药理中提到的副作用让我很害怕，万一对大脑有损伤，后悔也来不及了。可是烧不退，万一脱水呢。我矛盾极了，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学医。我把药倒在勺子里，准备过一会儿再量一次体温，如果还在上升，就吃药。 儿子靠在我怀里看电视，我握着他的手，心疼的吻着他，脑子里空空的，幻想着烧一会儿就退了，儿子又可以玩他的小汽车了。 电视里面插播着一个汽车广告，我心不在焉地看着。猛不防，九九带着哭音尖叫一声，我以为是广告的镜头吓着他了，一边说别怕一边看他，头朝后仰，小手紧握，胳膊和腿直直地伸着。眼睛黑漆漆地盯着我，一动不动。 儿子发生痉挛，惊厥过去了。 我大喊救命，抱起儿子在地上乱转，晃动着他的身子，叫着九九的名字，告诉他我是多么爱他，求他快醒来快醒来。丈夫打120，又跑去叫邻居。邻居大叔和他的儿子光着膀子冲进来，让我掐人中，我慌地不知道人中在哪儿，是鼻子下面，还是嘴唇下面。大叔想也没想，用大拇指掐儿子，应该是人中，在鼻子下面。我象一个无辜的孩子嘴里哭诉着，手握着儿子的小拳头，盼着它快松开。儿子的眼睛一直往上看，那一刻，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这个小生命难道真地会离开我吗？ 时间大约过了有半分钟，儿子嘴开始动了，哭出了声，表情有些疼，是大叔掐得重了。手开始放松，腿也能弯回来 了。身子轻飘飘地，软软地倒在我怀里，额头挂着细细的一层汗。我感激地不知说什么好，这时才发现，大叔是穿着睡裤跑过来的，而且一条裤腿还挽过了膝盖，光着半条腿。 送走邻居，我把退烧药感冒药消炎药全给儿子喝上了。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意识到只有儿子的生命存在才是最主要的。损伤大脑有什么呢，刺激肝肾又能怎样，只要儿子在我身边，只要能看到他的笑脸听到他的哭声，哈佛清华冠军明星都算得了什么呀。 九点钟，儿子头上的汗凉干了，穿好衣服带上奶瓶被褥直奔医院。 九点半，体温39.2度。我的心又提到嗓子眼。护士过来给九九又打了一针退烧药。不知是烧得难受，还是打针害怕，还是病房陌生人太多，儿子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扒在我的肩头，不停地哭，声音很大很尖。我从来没听过儿子这样哭，他一定是太痛苦了。却又不会表达。可是就在刚才给他穿衣服时，因为他老是站不好，往我身上靠，我还想他是在撒娇呢。其实他是虚弱地站立不住啊，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得我心也跟着要碎了。我明白，作一个好妈妈，原来并不简单。就像哪个电视剧中的台词说得“我长这么大了，光溜溜地没有一处伤疤，真是谢谢妈妈了。”是啊，我能做到吗，像母亲养育我一样把儿子光溜溜无一处伤疤地养大？ 凌晨一点多，儿子睡着了。我却没有一点睡意。每隔半小时就给他量一次体温。上午九点，大夫查房，给我开了一大堆化验单，心电图，脑电图，血常规，尿常规，告诉我，有三分之一的孩子会复发，反复发作的结果直接导致智残。我诚惶诚恐地听着，胆颤心惊。人的生命会是如此的脆弱！ 于是，三楼排队，二楼交钱，再上三楼，再拐弯，再等待。我几乎是跑着，从这个房间出来，又进另一个房间，儿子全身上下无一处遗漏地被检测着。一会儿插电上夹子，一会抹药带仪器，一会取血样，一会儿又喝什么白色的药粉。孩子的奶奶、大娘赶来了。我无言。不知疲惫地执意抱着九九，我眼里看不到任何人，只有儿子。 接下来的几天，输液，吃药，量体温。儿子又开始淘气了，我知道，九九病好了。出院，回家。手续要第二天才能办。 回到家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蓬头垢面也不过份。医院的五天，我几乎没照过一次镜子，没梳过一次头发，而且跟病房的家属们也很少交流。真是太没出息了。 第二天，我洗了澡，换了衣服，去医院办出院手续。然后回到病房，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温和优雅，大方得体。又回到了本来的我。我需要他们看到我的真实美丽的这一面，因为我是九九的妈妈。 我感觉，自己象在生命的台阶上摔了一大跤，爬起来时，儿子依然可爱顽皮，我却长大了。 那时，九九刚好一岁半。 四、和星星说再见 我喜欢小孩子。不管在哪儿，只要看见小孩儿，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望去。即使是脸上沾满泥巴和鼻涕的小脏孩儿，我也喜欢。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总是让我感到惊奇。所以，在童话中跟儿子对话，是我最快乐的事情，从不厌烦。 儿子说话不算太早，一岁三个多月时，才开始慢悠悠地说。为了让他更多理解语言，我会利用生活中的每个细节，来培养他的语感。 比如，早上醒来，拉窗帘时，我会唱歌，“把窗帘儿打开，让阳光照进来。”，然后双手交叉着拍肩，做出阳光照在身上的样子。起初，他只是很高兴地看我拉窗帘 ，后来，只要我去拉窗帘，他就会举起手，拍拍胸脯，学我的模样做。晚上睡觉时，我会让他看一看窗外的夜幕，告诉他，天黑了，太阳公公回家了，月亮婆婆出来了，树上的小鸟回家睡觉了，妞妞也回家睡觉了，九九也要睡觉了。然后他就自觉地躺下，抱着奶瓶喝奶睡觉。 到夏天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说出整句子了。有时，晚上出去散步，天刚黑，他就会拉我回家，说太阳公公回家了，九九也该睡觉了。于是，我就跟在他后面往家走。 风大的时候，不能去外面玩。我要上班，他可怜巴巴地挡在门口，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就可以出去。我就告诉他，今天风婆婆发脾气，刮好大好大的风，妈妈出去把风婆婆赶走，然后九九就可以出去了。到中午下班，一进门儿子就从里屋冲出来问，“妈妈，风婆婆来的多吗？赶跑了没有？”，我说赶跑了几个，可还有几个风婆婆在呢，“是不是很厉害 ？”，我肯定的点点头，儿子这才离开。 儿子喜欢问为什么，很多问题，我都得搜肠刮肚地找答案，经常被问到黔驴技穷的地步。 比如，吃饭时，他把筷子拿倒了，我给他正过来，他就会问，“为什么筷子要用小头”我说“小头光滑容易吃到嘴里”，“为什么小头光滑”，“因为做筷子的叔叔把小头磨圆了”“为什么做筷子的叔叔把小头磨圆了。”“因为磨圆了才好往嘴里吃饭呀。”，其实，我也不知道，人类最初用筷子的时候，为什么会用小头吃饭。大人天天用筷子，却有几个去想为什么非要用小头。后来，我很认真地琢磨了，觉得筷子做成大头小头，更多的原因是卫生。因为有了大小头的区分 ，手抓的一端和嘴接触的一端就能固定下来。不过，这个理由要等他再大几个月才懂。 姥姥楼房的后面是农田。我带他去地里，看“美丽的大自然”。路过一片小树林，有几只白鹅正悠闲地摆着大肚子散步。九九跟在后面，忽然背起《咏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拔青波。”，这是我不曾想到的。看见小松树，他会说“妈妈，唱小松树快长大”；看见喜雀喳喳飞过头顶，九九会奇怪地问“没说再见，怎么就走了？”。 两岁以后，九九到了晚上也喜欢去外面。天晴时，我会和儿子一起数星星，一颗星，两颗星，每次他都会用手指告诉我今天有四颗星，还是五颗星。然后自己用力把眼睛一挤一挤地说，小星星是这样忽闪忽闪地眨眼睛呢。看到星星总是跟着他走，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星星们喜欢九九，想和九九作朋友。这以后，每次我们要回去的时候，他总会和星星告别，一定是说了再见才肯回的。 在他眼里，花鸟鱼虫灿烂星空都和他一样，是有生命，有感受的。他们都是他的朋友，朋友见面当然要问好，分手当然是要说再见的。 发现儿子的观察力，是一个傍晚。他告诉我，太阳落山了，太阳公公回家了。我说，是的。忽然，他不走了，指着西面的天空说，“为什么天会变颜色？”，那一刻我真地很激动。九九真了不起，身边事物的细微变化都不人逃过他的眼睛。世界离他是如此之近。 五、刀郎叔叔的歌和老毕大爷的笔 （一） 对音乐、对艺术的敏感和喜爱，一定是由某几个遗传性极强的基因在撑控着，这一点我深信不疑。这可从我的祖爷爷说起。 听父亲讲，祖爷爷是个秀才，很有些文采，只是在义和团运动中，被残酷的政治风暴吓疯了。他头发披到肩上，稀稀疏疏，胸前总是挂着一串念珠，手里拿着一杆垂着布条和铃铛的长木棒，远看有些象是唐僧手持的杖子一样，嘴里念念有词。他心地很善良，喜欢逗弄小孩儿，拿了家里的零钱总爱买糖给他们吃（上面的形象，是我的想象）。村里人起初嫌他疯疯颠颠，不大与他交往，但后来发现他疯但不伤人，好点儿的时候还给乡里人写春联。所以，有个善良的人家把姑娘嫁了过来，成了我的祖奶奶。 据说，祖爷爷的父亲是挑着担子从山西来到了内蒙，黄河岸边的肥土地留下了他。可是他和妻子却早早地离开了人世，留下祖爷爷弟兄四个。老大老二持家。在给最小的祖爷爷成过家后，兄弟们分家了。疯疯颠颠的祖爷爷自然是分得家产最少的那个。可是，就数祖爷爷这一支子的人丁最兴旺，最有出息，而且墓地草木丛生，枝叶繁茂。母亲常说这是好人天照应。的确是，分家产最多的老大和老二，后代稀少不成器，祖坟上也是荒秃秃的景致凄凉。奶奶说到现在他们还在花那些存下的银元呢。 家境贫寒，却挡不住祖爷爷的儿孙们聪慧伶俐。爷爷没文化，却是村里的能耐人。那时，村里最隆重的就是婚丧嫁娶办宴席了。爷爷总是被请了去安排席面。爷爷烧的一手好菜。我一直很奇怪，一年都吃不着几回肉的爷爷竞会是个好厨子。父亲总是笑说这也是天赋。而且每次这样的场合，爷爷总少不了要唱上几嗓子的。红火人，是父亲对爷爷的评价。用现在的话讲，应该是那种很影响力，人缘极好的人吧。 到了父亲这一辈儿，艺术的天赋有了更突出的表现。父亲是村里，不，是整个乡里考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家里很穷，能有顿饱饭吃就是最大的幸福了。父亲能念到大学，也多亏好心人的帮助。可是，父亲无师自通，弦琴键盘、笛子二胡，就连唱戏表演，父亲也样样精通。所以，不管是中学还是大学父亲都是文艺班长，人气很旺。 最奇怪的是我三爹，奶奶最小的孩子，书怎么也念不会，一年级都没毕了业。勉强识了几个数字。可是对音乐却着了魔一般，他背着爷爷卖了家里唯一的现代化工具——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在二姑的村子里换回了一把二胡。那时，我已经有记忆。 记得那是个仲夏的下午，我跟着爷爷在麦场扬麦子。爷爷光着脚，麦场很大，红泥地面被踩得光溜溜的。从没见过爷爷生那么大的气，他让三爹把二胡退回去。平时胆小的三爹耷拉着头，固执地不说一句话，任凭爷爷打骂也不去退二胡。二胡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因为卖二胡的人早不知去向了。 人会因为挚爱变得勇敢和坚强，在三爹身上，我看到了这一点。 后来，没文化不识字的三爹又买了一支笛子。在农村，有了这两样乐器，就是拥有了一个戏班子。母亲常讲，不管是什么曲子，只要让三爹听一遍，他就能吹出来，拉出来。母亲嫁过来时，三爹还只是个小孩子，就连盖房子娶媳妇也是我的父母亲给操办的。所以，每次母亲说起他总是带着几分偏爱。不过，他的确是个天才，没进过学习班，也不识的乐谱，但在农村的音乐殿堂，他却是个高才生。他的脚下踩着黄泥，他的音乐世界是在田间地头。每逢晚上，总会有一些爱唱的人来奶奶家，让三爹拉上几曲，唱上几段。农闲时，村里总要请戏班子唱戏，三爹就跟了去到处演出。只是因为奶奶身体的缘故，三爹放弃了这份不菲的收入又回到了家里。 （二） 我们姐弟三人，倒没有父辈们那么精通乐器。但对文字的热爱却是父辈们不能比及的。其实，除了文字，包括绘画、音乐，所有与艺术沾边的东西，对我都有种强大的吸引力。我和父亲一样，自已学会了弹吉它，电子琴，吹口琴，虽不是很精，却能自娱。初三毕业那年，父亲请好了老师，要教我弹“RUAN“，那是一种类似琵琶的圆形短柄乐器（印象里好象是这样）。可惜我在农村没法通知到。假期结束，老师也走了，我也进入了忙碌的高中生活。没有学成，这是我最大的遗憾。要是那会儿的交通和通信像今天一样发达，该省去多少的遗憾呀！ 我的职业和艺术毫不沾边，但我时常能感觉到，艺术的泉水在我心中涓涓流淌着，我一刻也不曾与之分离过。大学时，我自修了音乐和美术的很多理论基础课，把图书馆里能看到的所有这类书籍我都通读了一遍，不是全懂，只是太向往，是从骨子里渗透的一种热爱。 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历数上下几代人的音乐情缘，终于书归正传，该谈我的九儿了。 说一个人有头脑，总是用“聪明”一词。是有了九九之后，我才明白，聪明是从何起源。聪，即耳聪，，听觉灵敏也；明，即目明，眼力敏锐也；敏，灵活，反应快。所以，聪明是对一个人智商的最形象的评价了。 儿子还在襁袍中的时候，就在听力方面表现突出。哪怕是很细微的一点声响，都能引得他的注意。即使是在吃奶，他也会迅速回转头寻声望去，尤其是音乐。姥姥的歌声总能引得他手舞足蹈。 第一次发现他的音乐记忆，是他一岁三个月的时候 。那时，孩子是由奶奶带。每天中午，中央一套热播韩剧《看了又看》，孩子的奶奶很爱看，从不耽误，我则陪儿子在另一个房间玩耍。每次，不管是正入神地听故事，还是在忘我的嬉戏中，只要片头音乐响起，即使两道门都关着，即使声音很小很小，儿子都能捕捉到，用超乎年龄的敏捷转身跑到客厅（有时他可能正在窗台上玩着），然后招呼我，“妈妈，快听”，不知为什么他很喜欢那支曲子。 有时，领着他上街，他会在很嘈杂的路上，忽然跳起舞来。因为对面的小店铺里放出了他喜欢的好听的音乐。 记得一次给他讲《婴儿画报》上一篇关于爆米花的故事，他总是问，为什么家里的锅不能把山楂果爆成大红灯笼，所以我决定在周末带他去看爆米花。让他亲眼目睹一下制做的过程。在一个街角的路口处，我们找到爆米花的老人，就站在旁边看。马上要出锅了，儿子却突然拉我的手，急不可耐地要过马路，喊着“是刀郎叔叔的歌，妈妈，快去听听。”原来，马路对面的商场正在播放刀郎的《二OO二年的第一场雪》，他要去听。因为是在路口，周围很吵闹，要听见从商场里传过来的歌，不太容易。是要很用心很认真地去听的。可儿子却能听到。虽然那不是什么名曲，但儿子对乐曲的记忆和敏感让我很有触动。 于是，我为他买了很多儿歌碟，他总是听不够。看电视，也一定要找“有唱歌的节目”。有时，我在厨房干活，发现儿子没动静，就急忙跑到客厅看，儿子正坐在小凳子上，专心听歌呢。每次，只要听到“妈妈上班辛苦了”这首歌，他都会跑过来，拉我的手坐下来，和他一起听，一起唱。我想，他是在让我分享他的音乐。 两岁的时候，九九就有了自已喜欢的歌手。很奇怪，刀郎和郭峰不知凭借什么魅力吸引了九九，百听不厌。 （三） 有一个人不能不提，那就是主持人——毕福剑，老毕。他主持‘快乐驿站’，每期都要画上几笔，就是这几笔，吸引了九九。每次老毕一出场，儿子就着急的问，老毕大爷怎么没拿笔。其实是镜头没打到那儿。有时会急得哭了。我只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老毕大爷手里没拿笔。直到节目将止，老毕从桌上取笔作画时，儿子的小脸才会回到春天，喜盈盈的。老毕起身要走，儿子总是遗憾地问“老毕大爷咋走了”。真是怪哉，儿子喜欢的怎么全是丑星？ 朋友说将来送九九去学音乐吧，没准能培养出个音乐家。我倒不曾想过这些，只是觉着儿子能听懂音乐，能乐在其中，让我很欣慰。因为他秉承了一些父辈们对音乐的领悟力，这说明他心中已经有了最朴素的美和爱，这才是最主要的。 六、新娘子妈妈 （一） 九九最喜欢看放花炮，对震耳的炮声丝毫没有一点惧意。所以，大年三十的晚上，他总是和我们一起熬到很晚才睡。在平时，只要街上有炮声，他总要闹着去看。这多半是有人结婚。就这样，他记住了，只要看到带着花朵的小轿车，就是在娶新娘子，就会放炮。于是，在他记忆中，娶新娘子是一件最好的事情。因为有好看的轿车，还能听到“噼里啪拉”的鞭炮声。 有一次，奶奶问他想不想娶新娘子，他很认真地说想。娶谁呢？娶张宇萌姐姐好不好（萌萌是他的小表姐，和他感情最好）。这以后，九九就有了自己心目中的新娘子，他喜爱的小表姐。 一次我出差，是他出生后我离开最长的一次。他自己把我结婚时录制的光碟 放进VCD中，反反复复地看着。我回到家，以为他会亲热地抱住我，他却是跑过来，拉我说“快来看新娘子妈妈。”，一边看一边拍手，说真好真好，妈妈快拍手。当镜头转到别处时，他会很生气，因为他只想看穿婚纱的漂亮妈妈。我问他妈妈漂亮还是外面新娘子阿姨漂亮，他用小脸贴着我的脸说，妈妈最漂亮。听得我心里暖烘烘的，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工作的压力和旅途的劳累荡然无存。 （二） 九九是一个感情很细腻的孩子。 有一次晚饭后，我坐在地毯上看他摆积木，胃有些疼，就弯腰用手顶着，忽然儿子爬过来，把我的头放在他的小肩膀上，用小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不停地说“妈妈怎么了，好了没”，我不忍心看他这么有心事，就直起腰来说好了。他看我没事了，才又高兴地玩去了。还有一次，姥姥打电话说萌萌感冒咳嗽挺厉害，他就记住了。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不管是谁来电话，他都要问上一句，张萌姐姐好了没。这让我亦喜亦忧。喜的是，他有为人最高尚的同情怜爱之心，这很难得。忧的是，在这样的一个社会里，太重情义会让自己很辛苦。喜也好，忧也罢，心性难移，作母亲的也无力改变。只能在生活中慢慢教他如何去释放，去选择，去舍去得，去伪存真。 七、水枪能打日本人吗 有人说，男孩儿和女孩儿，之所以成为喜好不同的人，全在乎大人们的引导。我不否认，却不苟同。因为在儿子身上，我更多的感受到了人之天性的力量。 奶奶家里有九九的堂姐和表哥的很多玩具，都混杂在一起。奶奶都拿出来给他玩儿。对那些毛绒玩具，他熟视无睹，而对汽车和手枪，却情有独钟，爱不释手。尤其是表哥的那把小水枪，更是喜爱。因为他可以用小水枪帮奶奶浇花，还可以拦住小蚂蚁不向前跑。 有一天，电视里演小兵张嘎的故事，儿子忽然拿着水枪跑进厨房，问“妈妈，水枪能打日本人吗？”，很认真。 “为什么要打日本人呢？”我也很认真地问。 “因为日本人坏，他们欺负警察叔叔。”在儿子眼里，只要是穿制服打坏人的，就全是警察叔叔。 “能打。” “那我也打日本人。” 儿子的话让我很感动。两岁的他，已经有了识别好坏的能力和扶弱济贫的心理。于是，我停下手里的活，蹲下身来，给他上人生的第一堂政治思想课。 “不是日本人坏，日本人也有象妈妈、爸爸，象奶奶、姥姥、姥爷还有象妮妮这样的好人。只有日本鬼子才是坏人。因为他们跑到别人家去抢好玩好吃的东西。” “到谁们家？” “到咱们中国的家。爸爸和妈妈是中国人，九九也是中国人。日本鬼子打中国，就是打咱们的家，打九九的家。他们是不是在欺负咱们呀？” “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自已有玩具却还想要别人的玩具。这样是不是不好呀？” “是，九九不抢阳阳的玩具了。” “所以，警察叔叔才打日本鬼子呢。” “九九长大了也打日本鬼子，好不好？” “好”，我大声地说，“九九是要保护妈妈和爸爸，保护豆豆和妮妮，保护我们中国的家，所以才打日本鬼子，是不是呀？” “是，” “九九真勇敢，真是一个好孩子。” 我不知道，这样教育是不是正确，也不知道儿子听懂了多少，但我希望在以后的生活中，能让他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是恶，就应该受惩罚。并且，我希望他爱国。因为，一个人，只有大爱才会有大抱负，才能成大器。所以，从小就要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中国人，要爱中国。 因为有了这一次课，我开始有意识地让他看体育比赛，为穿着印有五星红旗的中国运动员喊“加油”。他看不懂比赛，当然也不会有大人的耐心。每次看比赛，他不是摆积木，就是在一旁玩汽车，但每隔一会儿，他总会跑过看一看电视，然后问我，谁赢了。我就告诉他，是中国马林叔叔赢了或者说韩国阿姨赢了。他会为每个中国人举起小拳头大声喊 “赢喽！”，象一位硬朗的小男子汉。 八、洒满阳光的窗台 （一） 九九的卧室朝着阳，小床紧紧挨着窗台。每天上午十点左右，阳光都会欢笑着跑来，把粉红色的床单照得鲜亮。用红榉木装修过的窗台，更是闪着耀眼的亮光。风吹过时，树影轻摇，映在窗台上，仿佛是七彩阳光踮着脚尖在跳舞。 儿子生性好动，不足十个月，才刚会扶着站立，就开始向往着窗外的世界了。窗台距床面的高度大约五十公分，刚好在九九的腋处。起初，他只是用小手托着窗台向外看。后来，就开始跃跃欲试了，肚子使劲儿，然后往上抬腿，屡屡偿试，不得要领，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意念。看他着急的模样，姥姥不忍心，就用手托起他的小脚，扶他到上面。他竟然灵巧地就势站了起来，小手紧紧抓着窗把手。（远离危险真是人的本能啊。）他回过头来，朝姥姥笑着，笑得是那样富有，那样灿烂，阳光一般的灿烂。 这以后，只要醒了，九九就一定会站在窗台上面，看外面穿行的人流和急驰的汽车。即使是吃饭，也要在上面。小手指指点点比划着，嘴里咿咿呀呀地欢叫着，那是他看到的第一部“电影”，会动会响，色彩变幻，没有重复的快乐世界。就象小表姐爱看的动画片一样，神奇无比。 有时，我也跟着一齐朝外看。刮风下雨雷鸣闪电，我不能确定，在儿子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是简单的跳动吗？但我相信，他的心里洋溢着的一定是无限的快乐和满足，他才是老庄笔下真正的智者呢。就象大自然的规律一样，无色是全光的聚合，简单是复杂的宿营，九九终要归为一，所谓“智者如婴”啊！ （二） 日历一天天翻过去，儿子也渐渐长大。已经不用别人帮忙，自己就可以抬腿上了窗台。不管是清晨，还是撑灯的时候，有个临街的窗台上，总会有个小人影儿在上面走来走去，那就是我的九九——我眼里最美的风景了。 那段时间，单位很忙。我总是很晚回家，每次骑车到窗下，我都会放慢了车速看过去。有时，儿子正在上面转向，穿着开裆裤的他，小屁股蛋儿圆呼呼地贴在玻璃上，好是可爱。我时常会停下来，笑着看他那忍俊不禁的样子。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这人海中最幸福最富有的女人了。儿子让我眼里充满阳光。 一次我和朋友谈起儿子，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行字“童年/洒满阳光的窗台”，为此我激动了好半天。 凤在竹林，白驹食场。我的九儿则是在这个洒满了阳光的窗台上展开了他的生命历程。是啊，儿子蹒跚学步是从这窗台上开始的，他丰富的认知世界也是从这里开始，第一个长句“妈妈快过来”还是从这里发出的，这个小小的窗台啊，不足二平米的地方，却聚合了最美的阳光照亮着儿子的整个童年。 我的灵儿，我的小九九，你是妈妈的阳光，妈妈也会用爱来为你拣拾一生的阳光。 2005年1月24日~ 2005年5月9日收笔 （九九两岁七个月，在姥姥家） 小记：还在九九没出生的时候，我就计划着从他生命的第一天开始为他记录。但哺乳的过程远比想象的要忙乱的多，辛苦的多，总是缺觉，总是刚一睁眼，还没回过神儿来，天就黑了。所以，为他记录就成了一个空想。眼看九九已过两岁，再不写下来，我生怕自己忘掉一些事情，岂不遗憾。终于在2005年1月，在一个白雪飞舞的下午，我拿起了笔。着笔时，才发现儿子成长的点点滴滴清晰如昨日发生，母爱的世界里记忆永远犹然如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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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的世界 洒满阳光，温暖了自己，温暖了孩子。一个“爱”字流淌于全文，亦将充盈于两代人生！有爱，就有神话。 ※※※※※※ 
为了如水的人生浅吟低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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