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 揣上阿花给的几百元钱,老王踏上了回家的旅途。他说五十元就够了,但阿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就算是这几个月的保姆费吧。 两个恼人的包消失了,老王轻松了许多,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他已经作好了回家的准备。一路上盘算着怎样对付那个冒充他霸占自己的家的家伙:走司法这条路虽然没有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但屋子的每一个旮旮旯旯他都一清二楚,哪样家具在哪个商场买的,妻子哪个部位有个什么颜色的痣,女儿的胎记在哪儿。。。。。。这些不是证据是什么呢?他很悲壮地想,如果司法走不通,就是与他决斗一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嘛! 迎接他的是眼睛红肿的妻子。一关上门,妻子就扑进他的怀里嘤嘤嗡嗡哭开了,女儿也抱着他的腿哭得不可开交。他左看右看,没看见那个冒充者,那个决斗的对手,觉得蹊跷。他想问,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更让他纳闷的是,妻子不停地道歉,说再也不吵他不气他了。在他的记忆中,妻子向他陪不是,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老王被妻子真诚而伤心的话语感到了,第一次觉得妻子颇有些小鸟依人的媚态,心想:女人,毕竟是女人嘛。他很大度地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主要是我不对,对不住你们娘儿俩。。。。。。 女儿哭着叫爸爸。他俯下身子抱起她,替她擦干泪水,然后摸出一把巧克力。 一家子云收雨霁之后,妻子去做饭,女儿做作业,老王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到了晚上十点,女儿早睡着了,还不见那个冒充者出现,这让老王很有些失望。他试图给妻子作些解释,说明这几个月来的遭遇,却被妻子炽热的嘴唇封住了口。床上一贯被动含蓄的妻子,一反常态,格外大胆。那抚摸那呻吟那放肆的招术,让老王以为自己还在梨树弯还沉醉在阿花的肉欲中。 妻子满足地睡熟了。老王就着朦胧的床头灯看见妻子模糊的脸,他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中,使劲地掐一下长过包的脸颊,痛感验证着他的失眠。他悄悄地翻身下床,到客厅拨了电话,电话那头喂喂喂,他不吱声,那头问是哪个,他还是不吱声。他知道那是阿花的声音。他流泪了。 第二天早晨,老王鼓足勇气去单位,准备迎接那些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挑战。然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领导和同事还是老样子老腔调老表情,对他的不幸遭遇一无所知。他恍兮惚兮,混到中午就餐,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同事不痒不痛地说了一句:你精神不错嘛。 下班了,传达室的老大爷叫住他,递给他一封信,补充道:昨天就收到的,但你下班走得快,喊都喊不住。老王心底暗想:昨天?昨天我还在梨树湾啦!昨天,我。。。。。。真的在梨树湾吗? 老王的日子迷迷糊糊地软着陆了。岁月又是晨昏旦暮夜以继日,毫无新意的延续着,一天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次第推进。女儿依旧调皮可爱,妻子照样唠叨罗嗦。 一转眼秋天到了。老王看见街边梧桐树落叶飘飘,那颜色令他想起黄灿灿的窗帘想起阿花。 那个周末,他以去省城参加大学同学会的名义,住进了那家旅店那间房,打阿花的电话,说是空号,打手机,还是空号。提起行李,赶21路,到梨树湾下车,沿着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往巷子深处走,看见那幢小楼了。 敲门,出来的大妈问找谁。老王结结巴巴,答道:阿。。。。。。花,找阿花。什么花?没有什么叫阿花的。敲遍小楼每一扇门问,没人听说过阿花。最后问到房东老太太,老太太直摇头,怕他不信,戴起老花镜,翻出这几年的出租记录给他看。 老王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 醒来的时候,身边除了妻子女儿,还有穿白大褂的医生,领导和同事们站在床的另一边。从大家的议论中,他明白自己发烧三天了,说了很多胡话。 一周后,他坚持回家治疗。 又过了一个月,他才康复。 听妻子唠叨他病中的痛苦和难受劲儿,他忍不住掉了泪。拉着妻子的手,激动地说:让你受累了受苦了,你看你。。。。。。都瘦了一圈了。 这之后,冬去春来,老王经常拉着妻子女儿去郊外踏青爬山,周末成了一家三口幸福愉快的节日。邻居们同事们都艳羡不已,说他们跟新婚夫妇一样。老王听了心头乐滋滋的,常常用一句流行歌曲回答道:快乐就好,快乐就好! 五一七天长假,他们一家子去广西桂林,游得十分尽兴。女儿说要是一辈子住在桂林,该多好哇!发完感叹,接着唱起那首《我想去桂林》的歌:我想去桂林我想去桂林,我有钱的时候可是没有时间,我有时间的时候又没有钱。。。。。。 但他们还是提前一天赶了回来,打算休整休整,该上班的还得上班,该上学的还得上学。 不料领导一个电话打来,叫老王马上准备去省城出差。他一听见去省城,就想起梨树湾想起阿花来,懵了。妻子见他呆痴痴不回话,忙抓过话筒说:要得要得。搁下电话,妻子笑嘻嘻地对他说:未必你就出不得差呀,一辈子当缩头乌龟呀!女儿于是缠着他要买这样买那样。 当天下午,老王神情恍惚地坐上了去省城的客车。。。。。。 (完) 2005,6,30 |

为了如水的人生浅吟低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