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神仙

天上有人间，地上有神仙。  ——卧夫谚语

我们一行直奔京都西南方向，准备看看路的两岸都有什么风光。途经周口店，我想那是专家搞研究的地方，北京的头骨丢失那么多年，到现在也没有音讯，想必那里是一场空，只剩下了名称。然后经云居寺，事先我曾读过云居寺的有关说明，但没深究，估计即是寺庙，基本大同小异。

北京有北京的特点，如果去过故宫，你就没有必要去看别处的老房子，你若见过高山，也没必要去看北京周围的山。我提倡去玩水，去玩流动的水，于是径直赶往渡口。据说前方约有十个渡口，名曰“十渡”。通过翻阅资料，途中，将有个仙栖洞，顿时想去参观神仙住的地方，估计别有洞天。万一遇到神仙，讨来几粒灵丹妙药，即使不能长生不老，也能少得点病。意外的是神仙之家只是一种猜测，钟乳石的丰富造型固然巧夺天工，并没发现神踪仙影。

行至“三渡”，眼前才展现了生动：山上挂着瀑布，流水有声，鱼儿有影。赤脚走在水里，流水的柔情几乎都能渗进梦里。

夜宿十渡，我悄悄地寻到一方草坪，埋头卧在上面，企图净化自己。前胸后背都与地上的草接触之后，还是有点私心杂念，比如在芳草的清香中增添一点脂香。都说月明星稀，此刻，月亮并不特别明朗。也没看见星星，只有灯光还不知道彼倦。月亮也会做生意了，把另一半租给别人，留着一半证明自己还是自己。我矫情地用娇子牌香烟就着浓浓的夜烫了一下绿草，草们并没言语。让我最开心的理由，是我暂时远离了人，领略大自然的气味。哇鸣如鼓，目前胜过任何音乐。我觉得我终于有了可以哭的时空，遗憾是的无论怎么努力，我也忽然无动于衷。某些隐痛和伤感一阵一阵向我的心袭来，我脆弱得几乎不想站起来了。

狗是好狗，人非好人。往植物上吐一痰，我不相信就是施肥。请谁让我做个梦吧，哪怕我做的梦只坚持一分钟。一秒钟太短，一万年太长，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去做别的事情。美好的感觉只有在想象中才有生命力吗？我怕我的某些念头实施起来是搞破坏，却又没有多大力气抵挡那种诱惑。晚餐所发生的不快并没怎么影响我的情绪，餐厅的老板娘在帐单上弄虚作假，阴谋却没得逞，而且还付出了代价。其间，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害得我少吃了好几口山野菜和烤虹鳟鱼。

次日，我们驱车前往位于“十五渡”的西湖港。过百米铁索桥实在是让人无法不心跳的过程，有人还恶作剧地故意摇晃，我都差点骂出声来。我紧张得甚至都丧失了照顾老乐的能力，是周叔叔把我的儿子老乐背过了桥。站在桥头，看到同伴还在桥上蹒跚移步，大呼小叫，于是抓住桥索也起劲地摇动，感受到了一丝快意，而且觉得刚才想骂别人是种不健康的念头。我们沿着峭壁的缝隙拾级而上，小溪则与我们相向而行给幽静的山涧添了几分生动。我怕老乐让我背他，就一直鼓励他去争第一，老乐果然斗志昂扬，始终跑在前面。即使攀登108级台阶的奶奶庙，他也没想耍赖，我们一行11个人，他第一个到达顶点。有人提议向对面的山峰呐喊，老乐一点也没犹豫。我可怜得只剩下羡慕，甚至没有说大话的勇气。

十渡虽有“北方桂林”之称，相形之下水犹显得薄弱。拒马河两岸的峡谷倒是威风凛凛，浩气逼人。返程的时候，我专心地看着刀削般的峰林渐渐甩到身后，并没什么特别感觉。古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说的肯定不是这里，我也不告诉你，算我让你猜的谜语，若猜对了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否则，那你就是卖弄自己。卖弄自己恐怕没有人买，所以我没告诉别人任何消息。其实我还是想给谁讲个故事，提醒谁们人心只能收买，所面对的哪怕是一颗心也需要你一次一次收买。心不可欺也不可役，否则，容易把心损伤。我想讲的故事恐怕过于单调，其实，我所说的只是提纲，内容需要对方根据自己的感受补充。

我们的车终于驶回三渡，这是经过表决，大伙所认可的景区，宁可重返这里。我脱掉鞋，卷起裤腿走到坝上，我的儿子老乐紧随其后。清凉的水从平平的坝顶薄薄漫过，沿着台阶一级一级跳了下去，从容不迫，很舒心的样子，如我一样舒心。我在坝上仿佛闲庭信步，把河踩出一圈一圈水纹。老乐也模仿我，但他故意把脚落得很重，把水溅到我的身上（当然也溅到了他自己的身上），然后嘻嘻笑出声来。我悄悄地脱离人集中的地方，走到河的对岸坐了下来（可我并没忘了把脚继续浸在水里），我想总结一下自己都有什么感受。唯有老乐跟了过来，见我只是坐在这里发呆，他便觉得没趣，就丢下我回到坝上玩他的水。有个当地妇女坐到我的身边，企图推销什么。见我没有反应，她仍然不肯走，却也没再出声。尽管她已不再出声，我的心也无法沉静下来。因为脚下的水肯定在流，若不认真体察，根本感受不到。可我没有别的办法，避开熟悉的人，遇到陌生的人，对我都是一种骚扰。

这时电话响了，原来同伴想划竹排，征求我的意见。我到坝上叫了老乐，荡起一片欢声。我们租了三个竹排，后来拼成方舟，在水面上显得最有阵容。“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人们即兴唱起歌来，老乐更是又蹦又跳，他把竹排当成乐园。刚才竹排没合并的时候，考虑安全，不敢让他轻举妄动，可他现在终于有了活动空间。我忽然明白了在仙栖洞为何并没看到神仙，原来我们就是神仙：快乐的神仙和有心事的神仙。

——快乐的神仙是正在发育中的神仙，有心事的神仙是发育成熟的神仙。

完稿于2005-06-21-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