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红月亮（之三）

                三江雪/文

                     三

本该出院了，她还在医院里赖了两天，彻底绝望了之后，才伤心离开医院。

假如是他真的是说的那样，游手好闲，他更应该天天手捧鲜花来看望她，赢得她的芳心。她知道好多女孩在危难时刻得到男人的侠义相助，认为他是英雄，男子汉，大丈夫，以身相许，恰恰掉进灾难的泥沼。她幸庆帮助她的不是这样的无赖和恶棍。单凭这点，她就相信他是个施恩不望报的好人，就生出越想要见到他的欲望。无论他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她也要当面向他致谢，还给他帮她垫付的五百块钱，要不然欠下的这个情，使她一辈子都耿耿于怀。

她想，既然我在出事地点遇着他，他一定还会从那儿路过，就在那儿等他，不相信他从此就上天了入地了不成。她先是每天下午下班后，踏上那弯曲的高高的石梯，等他，天黑后才失望地回家。她体会到了等待的空虚和甜蜜，那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实在太漫长。

后来她由晚上八点增加到十点钟才回家，从守株待兔的小路上移动到下面繁华熙攘的大街——他要踏上这条小路，必然穿过这条大街。这样也很安全。

暑去秋来，落叶潇潇，由裙子单衣在这条大街上徘徊，套上了玫瑰红的羊毛衫。这天晚上，她又失望地踏上了回家的弯曲的石梯，拐弯时，她很不甘心地朝大街上望了一眼，一个帅气的男人穿过大街，踏上这条上坡的石板路。她由于激动，差点惊奇地叫出声来。她相信一定是他，她相信她的直觉和判断。虽然内心激动，但是她决不贸然行事，而是很优雅自然地从石梯上走下来。当他们迎面相对时，她有意站在路中间不让他，他只好站到小路旁边让她。她坚定了她的认识。他显然认不得我了。她心里感到遗憾和孤独。

她跟在他后面走，当走到崴脚的出事地点时，她叫了一声，哥。他继续往前走，因为他不相信这是喊他的。当他再听到叫他哥，他心想，晦气，今晚遇到野鸡了——街头妓女。他快步往上走，摆脱她的纠缠。她气喘吁吁地超过他，挡在前面。他只好站住看她，是刚才朝下坡走的那个女人，看来她非要纠缠着他做皮肉生意了。他打量着她，女人美丽清爽，即使做皮肉生意，也不至于沦落到小路上拉客的三等妓女，在宾馆、夜总会，一定是个红人，有款爷承包。

但是，他客气地说，小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哥。

她说，我背你，想到我是你哥，不就行了。

他觉得，这句话是他曾经在哪儿说过，被这个女人用上了。他思索片刻，想起来了，就在这儿，他背一个崴脚的女人住院，说过这话。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从身材和轮廓，都觉得似曾相识，像那晚上他背的那个女子。他惊喜地说，是你？

从“是你”中，她知道他同那天晚上的事情实现了联机对接，自然明确了是她所要寻找的人。她热泪盈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她那么激动，粉泪盈盈的样子，觉得她实在又美丽，又让人感动。很大方地说，原来是你，走，我请你烫火锅，喝夜啤酒。

她感动地说，我还没有感谢你，怎么能又让破费。

他豪爽地说，我是男人，让女士请客，多没面子。

他们往回走，过了大街，来到紧靠嘉陵江古色古香的火锅馆，烫火锅，喝啤酒，吹牛。

芳芳做完所有家务，呆在家里实在无聊，憋闷得慌，下楼，赶公共汽车，在回忆同国庆的艳遇中，到了南岸，朝苏苏家走去。

苏苏是芳芳从小学到高中的同窗好友，比芳芳结婚早，嫁给了一位商人富翁。苏苏除了玩猫赏狗，搓麻将砌长城，就是看电视、录像，琼瑶、岑凯伦的言情小说，打发青春曼妙的好时光。芳芳同国庆结婚时邀请她夫妻俩，可他们小两口游杭州逛桂林玩海南去了。苏苏至今都不认识芳芳老公；当然芳芳的老公也不认识苏苏两口子。

芳芳走上四楼，敲门，说，我是芳芳。苏苏燕子似的横飞出来，把她像情人似的搂抱着，夸张地说，芳芳，好久都不来玩了，我想死你，想死你哟！

把她拥进屋里，又是切哈密瓜又是拿新疆葡萄又是端出广东荔枝以及种种糖果，选好的放在芳芳茶几前面。芳芳受宠若惊，反而客气起来。白雪公主波斯猫过来依偎在芳芳怀抱，讨好地舔她的手指头。

苏苏说，芳芳，你有老公陪了，玩得好安逸，就把老朋友忘了？也不把你老公也带来认识认识。

苏苏笑眯眯的一脸“商女不知亡国恨”的知足像。刚涂抹上去的口红鲜艳得像火红的石榴花，很短的流行装胸口开得很低，一双丰满肥硕的乳房活泼泼的颤动，活像电视上推销丰乳罩青春靓女的广告，时髦的薄纱透明的迷你裙，看上去好像只穿了三角裤。看她那愉快的表情宛若十八岁的少女，还未从热恋时抚摸接吻的幸福中解脱出来。

芳芳羡慕地说，苏苏，你真幸福。

苏苏说，幸福啥子哟，哪像你，有老公天天搂着幸福。她吃着哈密瓜又问，下岗比上班安逸多了吧？闲着没事，天天都到我这儿来。

芳芳心事重重的说，呆在家里人都傻了，哪有上班轻松自在。

苏苏不屑地说，上班有什么好，又脏又累，没有穿过干净时髦的衣服。有老公养着还愁吃穿？贱货。

苏苏揪着芳芳脸蛋说，年纪轻轻的，思想一点不新潮。多见世面，跟随潮流才行。

芳芳说，你穿的哪是裙子，分明是三角裤。你就是你老公包的二奶奶，养得白生生的走起路来奶子直晃荡，好性感罗。

苏苏说，你简直井底之蛙，外国时装模特儿表演时根本就不戴乳罩不穿内裤了。我在自己屋里，就是一丝不挂，谁也管不着。

苏苏不服气地说，你还不是你老公包的二奶奶，下岗半年来养得多白嫩嫩水灵灵的，哪个男人搂着你都受不了，把你干得直叫喊。

芳芳觉得苏苏是在发泄她的性压抑，虽然有老公，却独守空房，怪可怜的。拉着苏苏的手说，你老公是商人，十天半月不回家，把你搁在家里守活寡，就像一朵荒原上的野花，没有人欣赏没有人采摘，任其自凋自谢，好可惜。找个情夫吧，可以解除精神上的空虚和寂寞。你老公难道没有在外面花天酒地，日嫖夜赌？

苏苏说，芳芳，你是不是尝到偷鸡摸狗的滋味了，又来教我学坏？

芳芳幸福地说，我有老公天天搂着，再不满足，岂不成了贪得无厌的骚娘母了。

苏苏羡慕地说，芳芳，你好福气哟！我那老公三五两天才回家一次，在外面情人小妞早就泡腻了，十天半月不想做那个事情，好不容易挑逗起他的兴趣，也像烘干了水分的胡萝卜，软绵无力，两分钟就草草收场，哪有夫妻生活的滋味。可是，老公在外面找钱养着你，你却花老公找来的钱养情夫，于心何忍，对得起老公吗？

芳芳说，在外国，丈夫有情妇，妻子有情夫，都很正常。女人并不是男人的私有财产，在精神生活上，要平起平坐。老公在外面泡小妞，把老婆丢在家里守空房，这公平吗，这样的男人实在太自私。

苏苏叹气地说，找情人，谈何容易。

芳芳鼓励地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夜总会的鸭子或者说小狼狗多的是，又英俊又帅气，拉得来，走得开。

苏苏说，那纯粹是公狗母狗的寻欢作乐，没有兴趣。不找则罢，要找，就要找一个疼我爱我的，而不是逢场作戏的那种。

芳芳说，这样好是好，但是很危险。如果双方爱得死心塌地走不开，就要出问题。

苏苏不屑一顾地说，什么问题不问题，大不了离婚。

芳芳说，你愿意放弃当阔太太，衣食无忧的优雅阔气的生活吗？

苏苏说，要看我遇到的是不是值得我舍得一切的男人。她又笑着说，好像说成了真的似的。不说这个了，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