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大我38》

          ——文/又见珊瑚

    一连几天睡不好觉，总在八、九点钟靠着床沿就能迷迷糊糊地睡去，然后又在夜里一、两点钟的时候被恶梦惊醒，爬起来坐在电脑前草弄着文字。

    上了一天的班，精神疲惫。下班的时候，思念起许久不见的熟悉的身影，于是拨通了电话。“喂——在哪呢？”

    “在后滨路，有线电视台。”

    “晚上请您吃饭好吗？”听到那亲切的声音，情绪一下子平稳多了，我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您在那等我，我开车来接您。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这是一座海岛城市，我和这个城市一样，终日被温热的海腥味包围着。大街小巷以至每一个从我身边走过的人无不充满着这种气味。空气炎热无比，似乎只需要划一根火柴，这座城市就会熊熊燃烧起来。所幸，我有我的车，这一方连接着空调房子与空调房子的狭小的天地。我靠在汽车座椅里，驾驶着它朝目的地去。在那里，有我深爱的人，今晚将与我共进晚餐。

    我将车就近找了个停车场停下来，急匆匆地往有线电视台赶。远远地，我就看见了他，穿着白色的T恤灰色的裤子，稳稳当当地站在电视台门口的人流中，尽管苍老却仍是那么伟岸。

    “嗨！”我兴奋地朝他挥手，拨开人群，直奔而去。

    他转过头，看见了我，脸上有了笑容。还没等他说话，我已经一个健步冲到他的面前，并一把钩住了他的胳膊。

    “大街上，别这样。”他将我的手从他的胳膊里拉了出来，嗔怪道：“好好走路。”

    我讨了个没趣，老老实实将身子站直。大概是觉得自己说话重了，他笑着问我：“晚上请我吃什么？”

    “牛排，好吗？”

    “走吧。”

    头顶上的太阳在逐渐沉落，城市上空的光线有些微弱了，散漫地照着大街照着我和他。我用眼睛的余光看他的侧面，是啊，他确实老了，头发白了一半，背也有一点点弯了，连曾经最犀利的眼神都在岁月的磨砺中变得浑浊了。不知不觉地我们走进了那家牛排店，里面暗暗的，空气中弥漫着钢琴声，轻柔而缠绵。

    我们挑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来。墙壁上的油画沉沉地挂着，像一面历史的镜子，似乎在透过画的内容向我们诉说着过去。点好了餐，我的目光又落在对面这个老年男人的身上，他也正盯着我，桌上一朵孤独的康乃馨介于我们脸与脸之间。

    “最近好吧？”他关心地询问。

    我点点头：“好。就是睡觉有点问题，老是半夜醒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别想得太多，睡眠自然就好了。”

    “还不是和您学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您明知道，我今天性格里的一切，都是受了您的影响。”

    “你已经不同于过去的你，而我也老了。你现在应该为自己的生活和思想负责。”

    服务员端来了牛排，我示意他像我这样将餐布塞在领口里，他照我的样子做了……记得曾经，在过去，我那么崇拜他，仰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模仿着他的一言一行，在他身上，我几乎看见了将与自己厮守一生的男人的模样。而时至今日，威风八面的他早已苍老，并且一步一步远离了社会的轨道。就像今天吃这份牛排，他也不得不温顺地学着对面女人的动作将餐布塞进自己的领口。

    “新单位的工作顺利吗？”他喝了口水。

    “顺利。您明明知道，有您，我不会有什么不顺利。这十多年来，您已经用您的权利和关系，为我铺平了所有的路，我简单得只需要睁着眼睛走就行。”

    “我铺给你的路，也得你自己的出色才可能走得好。”他笑了一下：“我听说，你干得很不错。”

    我心里泛过一丝甜蜜。原来，他一直在注意着我。我所谓的一点小小的成绩，居然能在今天，成为他称赞我的话题！我微笑着看着他，想起了大学毕业的那次航空公司应聘，想起了若干年前上海工作的那次应聘，想起了少女时第一次的失恋……这林林总总故事的背后，一直都是他，在幕后为我控制着局面。

    今天，他老了。拿着退休金，再没有了过去金戈铁马的威风。而我，却一定会是他新的骄傲。

    这时，书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拿出来放在耳边接听。

    随后，我把手机递过去，递到了他的面前，

   “妈妈找您，爸爸……”

                  2005-5-30/20：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