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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学校菜园里总有几只鸡在那刨食,那是厨房烧火的李爷爷从家里逮来的鸡仔,等它们长大了时,我和毛头就有鸡蛋吃了。 那时没人自己开火,都在学校吃,开饭时一人一个粗糙的黑色陶土饭钵端着,四两一钵用大蒸笼蒸的饭。也有学生在那搭伙。学校厨房的师傅只有李爷爷一个人,他的菜做的特别好吃,他会给我们单独炒个鸡蛋。 吃完饭没事干了,我和毛头就要比赛给他捶背,毛头总是使劲捶,李爷爷直夸他有劲,毛头就会捶得更加得意,我总是捶几下就搬了小板凳呆呆地看那几棵长着青皮树干的梧桐树。 教师宿舍前的那一排梧桐长得真是挺拔秀美,宽大的叶片高高地顶在树梢上形成很大的一蓬,就象是故意在烈日下撑开的伞。在那树下,我和毛头曾拣过从树上落下的有豆荚状果苞包裹的桐子,每个豆荚中总会有四五粒豌豆一样的桐子,因为李爷爷说可以炒了吃,所以我和毛头都悄悄尝了梧桐树有着油脂香味的种籽,味道还不错。 那个夏天的中午我常用赞叹的目光看着校园中在惨白的阳光下生长着的那二排有着墨绿枝叶的万年青(女贞),它们相对而立就轻易地划出了一条道路,并用浓浓的树荫遮蔽了它。但是现在,我坐在这曾经是学校校园的地方,望着那远处的球场,一派破败,球场地里野草恣意地生长,想着这校园连同这块地盘曾拥有过的名字将很快会被人们遗忘,就不禁有了些说不出的感伤。
(5) 新学期还没到时,新来了一个老师,姓万,就住我家隔壁,母亲说是省城的知识青年。我问省城在哪,母亲说很远,是一个有很多的高高的楼房和很多汽车的大地方。接下来我就格外留意这个省城来的叔叔的一举一动,我发现叔叔说话和我不一样,而且他时不时地要在宿舍的外面架个铝锅煮东西,这就引得我少见多怪好奇地观摹。 他总是问我:小妹妹,要不要来点。我一听转身准往家跑,然后就向妈妈汇报那个姓万的叔叔今天又煮了些什么。最骇人的一次,他锅里煮的竟是他劳动时打的蛇。 我第一次看见那蛇被斩断后一截一截地竖在沸腾的铝锅里,既兴奋又害怕。因为我一直以为蛇是不能吃也不能打的,那个斋公斋婆就说过,看见被打死的蛇都不能用手指,谁指了谁的手就会长出第六个指头。 有一次,毛头就指了一条被打死在路边的蛇,我紧张地给他剁了三次手指——那是万一指了被打死的蛇后的补救措施。当事人将指过蛇的手指与另一只手的任意一指头对接,帮助他的人用手掌边缘砍过去,在它们断开时问:断没?答;断了,连砍三次,算是破劫。亲自看见有人吃蛇,这当然就算头等大事,我夸张地告诉毛头,那煮在锅里的蛇后来都竖起来,一截一截地。毛头就瞪大了眼睛:它们后来连接起来成了一条整蛇吗?接下来我大胆发挥,最后,在我们共同的加工下,最后我们对斋公斋婆这样说,那条煮在锅里的蛇不仅一截截竖起来而且还连了起来,最后它肯定是复活了,但是万叔叔却把它吃下去了。以后的几天我总担心地望着万叔叔,不过,很快我也就忘了这件事。
(6) 我和毛头作为这学校最无事可干的人,最后万叔叔就给我们找了一件有意义的事,让我们就去看学生们排练节目。 我发现万叔叔竟能歌善舞,还会拉二胡。我们就看着他给同学排练,学生们穿着图画书里见过的红军的衣服,还有的人扛着木头枪。当然也有扛红樱枪的。教室里的桌椅板凳都码起来了,我和毛头就坐在高高的码起来了的桌子上,我们居高临下地就看见一个个子不高的男同学很熟练地劈腿。我知道这是这个节目最后的造型,我们看了很多遍了。但这次这个同学自己却起不来了,接下来,同学们就乱成了一团,我看见万叔叔抱起这个男同学着急地往外走。当时我和毛毛就纳闷,为什么他只这么一下子就起不来了,那些大同学中有人说是拉伤了腿。后来,我们继续观看又换了个同学接着排练,但最后的造型不用劈腿了。 我和毛头认为所有节目中最好笑的是十个老汉夸新农村。化妆成小老头的同学一遍一遍地反复重复“就是好呀就是好”。我们就取笑他们用笔画的胡子。 让我和毛头最骄傲的是我们也成了校文工团的编外人员,即他们演出时我们就在后面帮助举标语牌,每个牌上只一个字,连起来:向贫下中农学习!致敬!这些字分家时毛头就会搞混淆,所以万叔叔让他站在我旁边,毛头拿着大大的惊叹号,有时他就会拿反,万叔叔就过来给他纠正过来。 秋收了,我们跟着学校的文工团下乡演出。晚上我有些想妈妈,毛头也想,但他跟万叔叔睡。天黑前,文工团的有位长辫子的大姐姐就带我到供销点买用纸袋装着卖的干红枣,万叔叔带着毛头,偶然地就和我们撞见,我高兴地把手中的红枣分给毛头,我和他兴致勃勃地在前面连跑带跳。月光下,身边的那条人工渠波光盈盈,是那么柔和美好。当我嘴里噙住红枣迷糊往回走时,毛头已经睡在万老师背上。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发现我嘴里还含着昨晚的枣核。 一个多星期后,我们回到学校,发现大人们并没有象我们见到他们那样兴奋,毛头的母亲接走他时,我看见她很疲惫的样子。没过几天,一个清瘦的戴眼镜的很干净的男人,他接走了毛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毛头的爸爸。 (未完) ※※※※※※ 假文字感悟生活 凭书写记录思想 留一份执著与自我 鱼一样游弋生活的海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