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朵金花之四：丽儿

文/细玉如斯

    不久前遇到了丽儿的一家，当笑容同时挂上我们的脸，且不管这笑容里有多少旧时成分，还是不由暗自感叹，时间催人老哦。也许丽儿的老公很真诚吧，毕竟他本儒善，对世事从不计较，甚至是麻木的，这种似乎与生俱来的性格，直到现在都为丽儿所不耻。

 

    和丽儿的友情可以追溯到中学时代，同班三年形影不离，两家较近，时常留住一家，父母们习惯两个人就象习惯自己家的孩子。

    丽儿在工作后，不用交家用，也不象她的姐姐们那样节俭，时下流行的穿戴玩乐她都会大手大脚，甚至让人咋舌，以至于多年后这个当时的小康一族，竟什么家底也没攒下。丽儿是属于那个年代最后一批允许接父母班的孩子，初中毕业就穿上了令人羡慕的国家统一标志服。能够以这种形式来扩编的体制，也自然会随着社会的日新月异而被淘汰，在消磨了大把的美好时光后，丽儿目前的处境不容乐观。

    
    丽儿在家排行老末，俗称“老疙瘩”。这老疙瘩可吃香着呢，丽儿的父母都是很普通的工薪阶层，家里也并不富裕，却对孩子很是溺爱，别管丽儿接班时不大可毕竟参加工作的人了，但丽儿的内衣裤老妈还是照洗不误，包括给瘪了带的自行车打气，饭前盛饭饭后洗碗，擦灰抹地买米买面一切家务，都不在丽儿这样一个半大孩子的管辖范围之内。至于结婚后，碰不得菜刀点不得煤气拎不动垃圾桶爬不上窗台（自然怕高怕擦玻璃），更不在话下。在丽儿新婚伊始一段时间内，曾无数次参观并领教过她和她老公是如何“过”日子的。

    在我第一次光临前，丽儿俩口子就跟要迎接贵宾似的，把他们的蜗居进行了一次算是史无前例的大清扫。然后在我落座的时候，丽儿把一双柔若无骨的白晰小手摆到我的眼前，瞧啊，它们现在还在抖呢。

    按照我们这里的说法，丽儿是在“老大不小”的年龄把自己嫁出去的。年轻的时候眼光总是瞄着电视小说里的样子找，模样个头学历家庭样样都要“过得去眼”，而丽儿这“过得去眼”想也想得到，无非是长得要帅，个头一米七五往上，学历最低大专，家庭不富裕也不能在农村。挑来挑去，终于挑花了眼，也终于把自己挑成了准大龄。丽儿后来再也顾不得女孩的矜持，经常的口头蝉里会突然夹一句，有合适的给介绍一个。

    在丽儿择婿未果前，我没少给她吹耳边风。当女孩的年龄不再是炫耀的资本，便会表现乖很多，可以放弃一些坚守听进一些柬言了。左右思量，权衡利弊，丽儿终于在乡下一个明媚的春天里把自己嫁了出去。五朵金花全部名花有主，丽儿的父母也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项使命，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可我没敢把心放肚里，朋友堆中最懒最谗的丽儿结婚后真可以做大少奶奶吗。虽然丽儿的老公生在乡下，长在乡下，有着传统的朴实憨厚与勤劳，还有一副好脾气，笑容总是随时在线，即便在最初被丽儿介绍认识时，也没让我感到一丝陌生，可面对这么一位城里的娇贵小姐，享受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能容忍吗，即便容忍了，又能忍受多久呢。

    不出意料，丽儿在老公经常加班忙碌的时候，不是吃剩饭就是饿肚子，却从不敢碰煤气一根手指头。这里不得不说说丽儿的那双手，不做手模真是太可惜了，丽儿的小手十指纤细圆润，指甲饱满晶莹，双手肌肤细腻雪白，握一握，竟似无骨般的柔软，试想，让这样的一双小手在昏暗的厨房里与油光火影共舞，该是一种何等的悲壮哦。

    况且为了我这个好友的到来，丽儿不惜两肋插刀，不怕抹黑“甘当懒虫”的称号，蹂躏了美好的双手，浪费了大好的二人时光，看着那双被水冰得通红的小手，我有愧啊。可丽儿说，值，待嫁闺中那么多年，白吃白喝你那么多年，也到了回报的时刻了。看着丽儿两口把厨房弄了个乌烟瘴气，煤气灶上不时的“噼啪”作响，我想伸手帮忙却被丽儿推回房间，并把房门从身后带上，自豪也幸福的笑着，让他一个人做，我们看电视好了。

    丽儿被家里人宠坏了，任性又不会讨人喜欢，结婚没多久便开始不满于老公。丽儿讲老公邋遢，又懒又谗，没挣几个钱还总出去喝酒，不管她是否饿着肚子，是否一个人在家害怕听风过房顶的声音，她更住不惯老公厂里暂借他们的平房。那条只容两人宽的弯弯曲曲的胡同向左向右要拐若干个直角，而就在那个标志着家的黑铁门终于可以望见的时候，还总会有谁家的狗儿“汪汪”的叫，叫得丽儿头皮一阵阵的发麻，眼前就会伴随出幼时被一只疯狗狂追的镜头。丽儿的老公很快便有了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守在胡同口的新习惯，握紧那双仿若无骨的小手，一直牵到黑铁门的里面。

    可这让心踏实的片段播放次数多了，丽儿便慢慢失去了观赏的兴致。两个人开始复制隔壁的声音，男人女人吵嘴的尖利，碗瓢盆落地的破碎，不时荡漾着悔恨埋怨的哭泣，不过单少了孩子的惊吓压抑。

    丽儿恨恨的诅咒，怎么就迷了窍与他发了昏，要钱没钱，要房没房，一个大男人不知道出去找事业，就死守着那份廉价的工作。可以让人后悔的事情很多，男人怕没事业，女人怕嫁错郎，可嫁也嫁了，总不能跟退商品一样退回去吧。近几年来，丽儿的单位效益也很不好，只免能维持一顿三餐，老公换了一家工厂，依然做制图技术员，待遇好了一些，可随着物价的飞涨，他们那点薪水也仍是不够。尤其是在添了女儿之后。

    没想到，曾经出手大方不计后果的丽儿会拮据到这地步，更没想到，丽儿能对孩子那么尽心，在我先她有孩子那些年还警告丽儿结婚也别要孩子，否则真担心那孩子怎么活。为了女儿，丽儿节衣缩食，每个月供孩子各种学习班的费用就足以消耗掉老公薪水的百分之九十，这实在让我倍感吃惊。而丽儿反过来教育我，你们夫妻收入那么好，应该比我们更用心于投资孩子。

    未到学龄的孩子，一切额外的学习都应该是以兴趣为主，玩才是这个阶段最重要的学习内容。如果一个家庭为了开发孩子的潜能，却少了保证孩子正常成长的营养和物质投资，又如何能够达到父母也是天下所有父母都期望的最佳效果呢。孩子都是感觉自己的最好最聪明，如果想让孩子在某一门艺术上有所发展，不反对做量力而为的可行性投资，但丽儿夫妻的经济能力允许吗，更何况她本人并未想女儿以后从事艺术工作。那么，只是爱好上的培养，就没必要这么“舍命陪孩子”了吧。按照丽儿家的生活水准，就是有些顾此失彼了。

    那个阳光的中午，在街上不经意间遇到了丽儿的一家，想起那女孩婴儿时候抱在我怀里的样子，比九岁的现在白净，九岁的女孩很纤瘦，一如当年丽儿的双手。女孩不黑，却没丽儿白，女孩也不漂亮，汲取了父母的缺点。本属爸爸的眼睛放在男人的鼻子两侧，用两片近视镜装饰，倒是很儒雅书生，换了一张瘦小的女孩脸庞，衬着少有新鲜的肤色，眼神也暗淡着。靠在爸爸身侧的女孩一副没精打睬的倦恹，丽儿说上山玩累了。

    看着岁月留痕的两张面孔，笑容还是那么熟悉，却无形中添了些许的生疏，尤其那女孩，早已不记得曾经抱她的这个阿姨，她也不会知道，妈妈曾经和这个黑衣的阿姨有多要好。

    转眼多年，我们的孩子都已这么大了，在彼此忙碌着工作学习生活的今天，电话成了我们的最佳拍挡，少了牵手逛街，少了勾肩玩闹，少了青春岁月，少了很多，很多。

欢迎朋友们作客 雪舞蓝调 梧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