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的腿》

      文/ 又见珊瑚

男人的内心生活闪烁时是一堆星星，不闪烁时是一堆腐朽物。每个男人都有他的精神深坑，每个坑里都注满了粘液——约翰.霍克斯

“看到操场上你的长发飘着，我就爱上你了。”

“你的背影真是具有诱惑力，可以令一个男人三分钟就从背后爱上你。”

“一个写着漂亮文字但并不漂亮的女人，比起一个漂亮的但写不出漂亮文字的女人来说，更容易得到男人的爱慕。”

 ……

耳边总有着这样的赞美，身边也总不缺这样的花环。但是，如果只有那扬动的长发、凹俏的背影、漂亮的文字，而没有些“实质”的东西，男人们的赞美终将避免不了地慢慢减弱，从而变成一堆腐朽物，去为下一个目标施肥。

我的腿长，与身高有着不错的比例。脱掉身上优雅的套装，它就是媚惑的。独自面对镜子时，没有什么比裸露着双腿更令我满足的事。曾经有过那么一双手，喜欢在黑夜里寻找着腿的线条，由上而下由下而上：“你是一个用脚尖跳舞的女人。你绷紧的脚背与腿几乎就是一条直线，一看，就知道是一双能感应旋律的脚背。”

少儿时修炼的舞蹈功底给了我实质性的收获：考重点中学时可观的加分。而这些优势在日后渐渐地消失，舞蹈鞋一双双孤独地躺在家中的储藏间，发了霉、染了污，它只成了我日后的一点心灵慰藉，从而变成我思想深处的一堆腐朽物，去为自恋施肥。

那位曾经狂热迷恋我的双腿的伟大男人，也在对它们做了深度的透视之后转移了目标，很快，他发现了另一双美腿，内心活动又开始闪烁得星光灿烂。我笑着看着他，笑得一肚子都是眼泪，我面前的他是如此透明，一种接近愚蠢的毫无理性的透明。我在他的怀抱里了解了男人的颓废和热烈，也在怀抱里的他那了解了男人的纯真和卑劣。弃舞十几年后，我再次用曾经舞蹈过的脚尖支撑起自己，伴着旋律，身体开始腾起、腾起……跃过障碍，划出一道弧线，舞离了那份伟大的爱情。

谁说没有爱情是空虚

捂着脸哭不如笑着把眼泪咽下

如果你不会舞蹈

就让风做你的奴隶

托着你旋转

“很多年前跳过舞吧？”

“是的。”我盯着眼前的男人，给了他一个恭维的机会：“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一双正在衰退的舞蹈者的腿。”他说。

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用攻击我的现在来赞美我的过去的男人。我相信了他的与众不同的忠诚，

一年后我嫁给了他。

男人和女人共同编制的一种手工编制物是笼子，而这种笼子的名字叫婚姻。那是一只火山和冰山都可以在里面共存的笼子。这只笼子是温柔的，缓慢的，它一口口地吞噬着笼子里人的岁月和耐性，再一点点地扩张着笼里人对笼外猎物的野心和胆量。

我在笼子里专心修复着我的“衰退的舞蹈者的腿”，也在笼子里为我的甜蜜爱情洋洋得意。

我被约束在笼内一叶障目地活着。有一天，一只鸟看中了我的笼子，飞着飞着挤进来与我同居，它同时衔来了一张死亡契约将我赶出了笼子，一起被赶出的，还有那在笼内结网的老蜘蛛和刚刚学会蹒跚走路的小鼠。

一面镜子摔碎了，碎成了千万个小镜片……最初映照在镜子里的图像瞬间变成了千万个，不论是美好或是丑陋。上帝给你扩大幸福或忧伤的是相同的倍数。

于是，我想像，我在地面上看见的是一地的美好碎片。

难以相信

腿已挣脱了束缚

在分开与收拢之间

是舞者的语言

                                                珊  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