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做把贼

享乐人生

一直以为只有偷钱偷物偷人心里才紧张。其实无论偷什么都紧张。

没办法，老婆逼的。

现在我就觉得公园里每双眼睛都在盯着我：看那个人，衣冠楚楚，文质彬彬，在做什么勾当？

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在偷树叶。

树叶？什么树叶？杨树叶。做什么用？喂兔子？不是，是喂我老婆。

是的，从前些年开始，老婆就惦记上这个杨树叶了。

吃杨树叶是我老家最近几年流行的习惯。

如果考证吃杨树叶的历史，距离最近的也就是六十年代“低标准，瓜菜代”的时候。那时是用来充饥。记忆中，7、8岁的时候和哥哥们一起摘过。感觉很不好吃。没有想到人们的胃口在变，现在则是当做美味了。

如果你喜欢，那就是美味。

做好的杨树叶，家乡的饭店要卖到1元钱一团。到这个季节，家乡街面上可以看得见够得着的杨树，几乎全被连枝折断，用做商用和自用：卖给饭店赚钱和自己吃。菜市场的门口，到处可以见到老太太和媳妇们，将做好的杨树叶放到盆里，用水浸泡着，高声叫卖。我的老婆就是前几年吃到我从老家带回来的杨树叶，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美味。看她真正喜欢吃的样子 ，我一直担心她的脸会变绿。

杨树叶的食用做法很简单。将嫩叶采摘后，简单挑拣一下，将被虫子蛀过，和叶茎以下的部分去掉。用水洗净，然后煮熟，放到冷水里浸泡一天以上，就可以攥掉水份，蘸酱食用了。需要经常换水，以去掉过多的苦味。味道和苦菜、曲麻菜、婆婆丁（蒲公英）差不多。

杨树叶是否鲜嫩好吃在于采摘的时间。在我们辽西最好的季节是在4月20日左右到月底。一旦过了“五一”，树叶就老了，吃起来发柴，口感不好。如果想过季享用，就要适时多制作一些，攥成团，装进塑料带，放进冰箱冷冻室里储存。想吃的时候，随时取出，用开水煮一下，就可以食用。每年我都储备一些，留做老婆解馋时用。

让我为难的是，城市为了美化环境，优化树种，已经逐年将杨树、柳树等树种取缔，因为这些树在开花以后，杨花柳絮满城飞舞。我住宅附近的可取资源越来越少了。

春风几度，树刚一吐绿，老婆就叮嘱我千万不要忘记摘杨树叶。可我一直在野外忙，没有时间。幸亏今天东北的节气比每年来的晚，我没有错过最佳采摘期。

上午，到一个新建的大学送一份施工预算，看到校园内新栽的小杨树绿叶招展，我的心就痒痒了。可是，新树的叶子太少了，我于心不忍。况且院内一直有保安在，我只有按捺住欲望。但是，老婆交办的任务总是要完成。又不是叫我摘星星月亮，小事情嘛。

工夫不负有心人，俗话说，就怕贼惦记，终于叫我踅摸到了。我看到我家附近的公园里有许多杨树，远远望去，一片葱绿。这个季节里最绿最茂盛的就是杨树了。

我花了两元钱买了张门票，溜达进公园。

这个公园占地面积很大，游玩项目很多。各类树木荫蔽，楼亭甬路都是新建的。质量很好的绿草坪，如茵覆地。里面著名的景观是木化石林，最著名的景观是一座明代的古塔。所以这个公园叫古塔历史文化园林公园。虽然离我家很近，但我去的很少。

一进园门，才知道里面游玩的人实在是太多。放大假，人们有心情和时间，这里又是城市里最好的去处，当然游人少不了。但我的心情是一个人没有才好。一时间，我想退却。想不到，老婆交办的任务难度系数这样大。要知道，连小孩子都知道爱护花草树木，无论如何这也是不文明的举动。虽然秋后它们都要凋零，但现在它们的确不应该被剥离母体。

我知道什么叫硬着头皮。即将做贼的感觉叫我惶恐。

我在花前树下游荡，看我的眼神一定很不地道。我要先找到杨树，并且这个杨树不要太高，我可以原地够到枝条。最主要的我要留心游人，尤其是公园的管理人员，免得被捉。完成前两项不难，因为公园里杨树很多。但是要避开游人就太难了。让我吃惊的是，越幽静偏僻的地方，越悄悄的大有人在。多数是情侣。我象一个无赖一样，总不经意的骚扰着人家。也可能是我穿的多，也可能是内心的紧张，我出汗了。

但是，任务一定要完成。

我一边思考着一旦有人质问我该如何回答，一边开始了行动。

刚开始，我优雅的一片一片摘，很潇洒浪漫。象诗人发情。不久，我发现这个速度太慢了。于是就开始采用目前最快的办法。过去曾经最快的办法是将整个树枝折断，象孙悟空扛着收不拢的芭蕉扇一样带回家。当然是晚上。一般是大树和乡村的杨树，现在不可以这样。

我用一只手固定住枝头，另一只手逆向一撸，整个枝条的嫩叶就进了我的皮包。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作案工具，一个大大的皮包，拉链可以随便开合，皮包里有一个敞口的服装袋。但是我不可以在一棵树上重复这样做，那样我就成了宋丹丹薅羊毛了，这棵树也会成为葛优了。

有点太残忍。

心中的顾虑总是影响我作案的进度。时常有人看见我的举动。但是，没有人来干涉我。看来监守我的人，一直是我自己。

皮包远远没有装满。我对自己说，够了，够了，美味不可多贪。我心里对老婆说，尝新，尝新，多了不新。她要是觉得不够，我再到乡下去。那里的树叶更干净，没有污染。自顾自说中，我已经走出了公园。

出门的时候，还怕值班的寻思我：这个人怎么这样快就出来了？才想起安慰自己，我方才的举动不算偷，我是花两块钱买的。

                 2005.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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