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里面哪有你
作者:谷童
第四章
星期天的兰州像个无所事事的闲人,茫然无措地斜躺在一条河边。
蓁子和我一起回了兰州,她在改善我生活的同时也顺便改善了我的性生活。回到家里,我的胃居然在蓁子的呵护下地停止了疼痛,女人的身体需要男人呵护,男人的胃需要女人呵护,这大概就是婚姻能够生生不息的根本所在。看着蓁子在家里给我清洗衣物与空间的时候我很有些惭愧和害怕,担心她又上纲上线婆婆妈妈地唠叨并且提出结婚的具体事宜。
但她没有,像个勤快的保姆,似乎这些都是她份内的事。
下午的时候我受命出去买菜,路过工作室时发现窗户开着,上去看时,门也开着,以为是周洁在加班,进去却见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在打字,她站起来问我:"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她可能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对她的长相我实在不想用约定俗成的词语来描述,但她以自己亭亭玉立的身材述说着健康与青春的活力,长发扎成马尾状搭在白色的连衣裙上,除此之外还有两处引人入胜的看点,一是端正且棱角分明的脸庞,纯净无邪的眼神展延在细嫩的皮肤上,另外一处就是因为丰满而显得扎眼的乳房,在我的注视下大有呼之欲出的倾向,我不觉心里砰然一动,忙扭过了眼说:"我随便看看。你是新来的吧?"
"是,您请坐吧。"
我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在桌子后面坐下来,准备看看这几天业务报表,一抬头发现她也跟了进来,试探着问我:"您是?"
我忽然想起她还不知道我何方神仙,冲她一笑说:"我是谷童。"
"您就是谷主任啊?早就知道您了,没想到今天才有机会见面,我叫公孙蓠,今后就在您手下学习了,您多关照啊。"
"哦,欢迎你加盟我们的工作室,你这姓不错,你是哪个蓠?"
"草字头一个离开的离,就我这姓好名字不好啊?"
"呵呵,就这么一个字,好像承载不了太多的诗意啊,不过我喜欢。你是刚毕业的吧?"
公孙蓠朝我一笑,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醉不死人却足以使饮者微醺,她说:"去年就毕业了,兰大新闻系专科班的,在广播电台干了半年,觉得没一点精神,就出来了,在家里呆得也没精神,正好听禹华说您这需要人,就来投奔了。"
"这么说你跟禹华是同学?我这可是民间机构,你不觉得委屈吗?"
"他高我一级,我不在乎是官方还是民间,在这里我会觉得很自由,新闻不就要的是这种环境吗?"
我点上一根烟,让她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说:"我们这个环境自由但新闻未必就自由,国家的体制就是这样,言论能自由到哪去?"
"这我知道,有您这么一个大记者做我的老师我就很高兴了,对我来说能充实自己才是主要的。"
"做你老师我可不敢。"
"您就别谦虚了主任,两年前我就知道您的大名,在您手下工作其实也是我的希望呢。"
"呵呵,你倒是会说话,怎么不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话呢?"
"您喜欢我这样说吗?"
"奉承人不都这样说的吗?"
"我不会奉承您的主任,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今天你怎么没休息来上班了?"
"我刚来工作室,好些业务都不熟练,趁星期天把工作熟悉一下,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
说起话来,公孙蓠倒是思维敏锐,和我讨论起普利策新闻奖与中国新闻奖的区别也能做到滔滔不绝,而她看中我们工作室的一点,就是我们的新闻作品背离了传统的写作方式,她认为这样的新闻才是原汁原味的生活与事件。
工作室又开始忙碌起来,我离开的这几天积压了不少稿约,都必须在短时间内写出来。蓁子回了金城,我也恢复了自由--不必每天因为惦记着她而匆忙回家了,她临走时还不忘提醒我:"你可记着我说的话啊。"
我装糊涂问她:"什么呀?你说的话多了,我记哪一句?"
"一、结婚的事,二、工作室的事。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
我帮她关上车门说:"多给点时间吧亲爱的,我一定慎重考虑,"
婚是要结的,工作室也是要干的,它们平行并列在我的生活里似乎也不矛盾,女人为何总是见一次蛇就连草绳都不敢再看?
南子非的伤大有好转,我让他在家休息几天,他不肯,说没什么大问题,药在吃,在办公室写稿子还能坚持,我只好依了他。公孙蓠的加盟给我们也增加了不少活力,至少,办公室里有了欢快的笑声,她让我们感到轻松和融洽。她接替了周洁的一些事务,相互都有了更多的时间写稿子。
快到中午的时候周洁给我拿进来一张发票,说是江玲来领车费。我接过一看,竟然是1000元的金额,我问周洁:"怎么这么高?"
"我也不知道她跟若智怎么说的,现在就在外面,发票是她来时就开好的。"
兰州离A县也不过500里路,按行情怎么也超不过600元,我说按出租公司的标准大约是多少钱?
周洁说:"我刚才查过收费标准,到A县的费用应该是500元,加上耽误的一天,最多收700元,我拿不定主意才来问你。"
我拨了内线让若智进来:"你给江玲的车费当时是怎么说的?"
"没说啊,我急着赶下去,问她去不去,她说给钱就去,至于收多少我没和她说。"
待若智出去后,周洁问我:"怎么办?这样收费是宰我们,让她去重新开票?"
我想想说:"算了吧,让子非知道还认为我们把他救出来就连车费都计较了。"
我在发票上签了字,让周洁拿去给江玲结账。想起还有一篇关于她的稿子我没写完交给了禹华,遂喊他进来问,他说他还没写就让若智要过去写了,好像已经写完发出去了。
"给你安排的任务你怎么让别人写?"我说。
禹华说:"我正在看你写出的,若智说他跟江玲熟悉,要求和我交换一下,他就拿去写了,好像又去采访过,稿子是没什么问题。"
"你去把那篇稿子找来我看看。"
稿子周洁已经签发了,在我写的后面,若智续上了一个狗的尾巴:
也许是我当时太势利太自私了,江玲接着说:他才发了那么大的狠,不让我和女儿团聚。后来我听说他到了兰州,做建材生意,我也跟到了兰州,却到处找不到他和女儿,我知道自己这一生已不可能再和他走到一起,但如果可能,为了女儿,我也会和他合好。我在兰州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女儿,在这两年中,我先后有过三次恋情,却怎么都找不到想成家的感觉,从各方面相比,我还是觉得他的优点要多一些,说实在的,他像个男人,这也是我在经历了两年的孤苦后得出的结论,我也才知道,我在心里还掂着他,所以我的三次恋情都是无疾而终。
我问江玲:你在兰州这么长时间就一次都没见过他?
见过。江玲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和无奈,她说:去年8月,在东方红广场,很偶然地碰上了他和女儿,还有一个女人,他们拉着姗姗在广场散步。我在一瞬间头都大了,两年不见,女儿都已经会走路了,她穿得很整齐,也很可爱。我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被别的女人拉在手里,他们也看见了我,站住了,我走过去要抱姗姗,被他拦住了,女儿一转身扑进那个女人的怀里,喊着说:"妈妈,那个阿姨要干什么?"我一下子心都碎了,女儿在把别的女人叫妈妈,从我生下她到离开我,她都没叫过我一声妈妈,她还不会说话就不在我身边了。丈夫说:"这是我的女儿,你不要碰她。"那个女人在一旁哄着姗姗说:"阿姨在逗你玩,姗姗不怕。"丈夫指着我对那个女人说:"这是我前妻。"那个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就恢复自然,向我微笑着点头问好。我一时不知那来的火气,叫着丈夫的名字恶狠狠地说:"你不要忘了我们还没有离婚,我还不是你的前妻。"那个女人看情形不好,抱起女儿说:"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姗姗跟爸爸阿姨再见。"
第一次见面,我就输给了那个女人,却找不出一点她的毛病去冲她发火,看着女儿挥着小手喊着爸爸再见阿姨再见,我像傻了一样,直到姗姗被那个女人抱上出租车,我都没反映过来。
后来我们坐在广场的一处茶座上说话。分别两年,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也稳重了许多。初次见面,尴尬总是免不了的,我说我一直在兰州找你和女儿。他说:我知道你在兰州找我,有好多朋友早就给我说了,你找了我两年,可我就是不想让你找到。
看我们的谈话一时很难沟通,我求他把女儿给我,他哼了一声说:"这两年我带着女儿过得容易吗?现在女儿长大了,你想要走,你配吗?你养得起吗?"
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对我有多恨,我满怀歉意地说:"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孩子的妈,你总得让她跟我在一起。"
他说:"我不恨你,因为不值。我也不再爱你,从你回娘家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再不会回来。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头都不回地走了。我曾经把你当作自己的精神支柱,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任何困难我都能挺过去。可是你太绝情,你让我用了一年时间才恢复过来,你算是失去了爱女儿的权利。"我很不争气地竟然在他面前流泪了。我问他:"那个女人是谁,是你现在的爱人吗?"
他很刻薄也很坦然地说:"我不会给你告我重婚的机会。她只是我的情人,她对姗姗好一天,我就和她过一天,如果她对我女儿有一点不好,我会立马换人。你应该知道,我现在不缺钱,也就不缺女人。不过她很不错,长得漂亮,人也善良,能和我同甘共苦。"
我提醒他我们之间还有一张结婚证。他说:"我不会跟你离婚的,你要离你尽管起诉,我会成全你,但女儿是不会给你的。一张结婚证约束不了我,我可以任意变换情人却谁都管不着我。"
那一次谈话没有任何结果,他也不让我再见女儿。让我想不到的是他已变得如此放纵自己,我们在一起时,也有女人对他暗送秋波,他却从不为之所动,两年时间,他竟然变了个人。听他随便换情人,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知道,我是对他没有任何约束力了,那张结婚证,真是起不了任何作用,可是,我的女儿还在他手上,他牵制了我的希望,也牵制了我的幸福。我们之间,由我制造了一条谁都无法逾越的河流。
我也想过去告他,是他侵犯了我对女儿的监护权,但我又怕把事情弄得更糟,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一错再错。如果离婚,我肯定得不到孩子,也就永远失去了希望。我想就这么拖着,谁也别离,可是我能得到女儿吗?我不可能像他那样放纵,你说,我真的就没有一点希望了吗?
"希望是大大的。"他们的采访在一个暧昧的黄昏进行时若智说:"天下的好男人也不是他一个。"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我找个怎么样的才有希望?"江玲说。
"我怎么知道啊?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哼,我也想通了,"江玲一咬牙说:"我为他守寡守了两年,我也该为自己活了,他能找女人我就能找男人。"
若智在心里偷偷地笑着,他装作没听见江玲的话,扭头扫视着对方租住的这套房子。天知道他们怎么把采访安排在了江玲的家里。
江玲起身说你来看看我的房子布置得怎么样。若智跟她走进卧室,看见粉红的窗帘低垂着,让室内的光线幽暗中带着些诱惑,墙上贴着几张拳王阿里的图片,似乎江玲就为了看那些硬邦邦的肌肉。一张床简单地摆在卧室中间,江玲拽了下床单说:"虽然是单人床,睡俩个人还是可以的。"
若智伸手压了压床板说:"嗯,这床是够结实的。"
"吆,好像你多猛哎,这床就是再不结实也比人耐压。"江玲媚眼如丝,直盯着他说。
若智走出卧室说:"我该走了,回去要写稿子。"
"在我这吃完饭再走好吗?看你辛苦了这半天采访我。"
若智本就是装腔作势说走,他说:"这多不好,我们有规定不能在外面吃饭的。"
"你在我这吃了饭谁知道?反正你们主任又不在。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
江玲说要包饺子,若智自告奋勇要帮忙,他把一盆肉馅搅得稀里哗啦,发出一串让人往别处想的声音。
"你怎么弄出这样的声音了?"
若智说:"我就喜欢听这样的声音,听着过瘾。"
江玲幽幽地说:"我可有两年没听过这声音了。"
"想听这声音容易得很,我随时都可以让你听。"
江玲趁拿东西的时候顺便脚下一滑,把自己跌进了若智的怀里。
接下来的事发生得顺理成章,这一对狗男女从包饺子转移到了床上去听搅馅子的声音,而那床也被若智检测了它的结实程度。
若智给我叙述这件事时坦然自若,仿佛由他缔造了一段历史,神采飞扬间流露出阅尽人间春色的满足与自豪。
"你这个畜生!知道这样干的后果吗?"
若智出其不意遭受了我的喝骂,心里很不痛快,他的嘴巴也跟鸡巴一样好事。
"你哥的腰子!就干了点这事,能有啥后果?"
"你自己去想吧!整个一弱智!"
"呔,不就是违反了你的那个不平等狗屁条约的第22条?你该咋弄就咋弄,我都没意见。"
"操你大爷!你逼着让我开你?"
我们说话的地方是南关什字的草坪边上,时为黄昏,一张蓝色的塑料桌子承载着两瓶啤酒半片夕阳,周围行人稀少,适合我们在此撕咬。
若智说:"我干都干了,你还要我咋样?"
"你准备怎么办?我希望江玲是你最后一个糟蹋的。"
"我也不知道。"若智喷出来一口烟说:"反正我不会跟她结婚,她要玩我们就玩,不想玩了我们就散。"
"你迟早会死在这上面。"
"死就死吧,我这辈子也算够了,女人身上死,做鬼也风流。"
"你有这个想法就好,不然你那天死了还念叨谁没让你泡到手,进了火葬场都不闭眼。"
"够了兄弟,我真是够本了。从小学四年级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有过多少女人,少说也过了100吧?不死的话下半辈子还能发展百十个。"
"你下辈子变猪算了,做个种猪才能满足你。"
"我这辈子就好这个咋地?不服气你也找这么多啊。"
我说:"我还有别的事,不会把这个当饭吃,哪像你,从12岁就开始过性生活,到现在也17年了,我给你算算,每年你平均嫖200次,有这么多没有?"
若智瞪我一眼说:"啥叫嫖?别说这么难听!你按每年250次算。"
"嗯,就算二百五,250乘17是4250次,每次给你算30分钟,一共是127500分钟,除以24小时就是87天,你这前半辈子有将近三个月就是靠做爱度过的。简直是畜生!"
若智却笑起来,说:"我可以申报吉尼斯世界记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