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湖水（14）

2.30

决定嫁给他的时候，是2月30日。

2月30日，天安静着，地安宁着。

天地安然无语的时候，我正安然地躺在一汪月泉下。只是这月泉没在遥远的沙地，而在他淡蓝色的眼仁里。

恍然中，远处再远处的半月形的泉水正从塞北关外的戈壁，翻过崇山峻岭，一路飞歌，一路奔跑，直直跌入到他深蓝的眼窝。

他的唇不会说话，静止着象条浅滩横亘在荒原的草垒的边陲。而他的发随风飞扬，说着一路又一路的话，那些停泊在发梢里的语言，迎风飞扬着。

我低着头，看着他的手。相握的手。

它们互相磨擦着，忙碌的走近忙碌的远离。十指相触，肤质相握。

大的手也会偶尔温柔？

突然萌出有种渴望，渴望拥抱，渴望你在身旁。

以前曾经不止一次看过一句话，爱不会计较伤害，情不会让爱难堪。

你呢？计较吗。

抬头，你的下额成了我的整个天空。我笑了笑，能守这偶天穹已经足够。

有时候，在夜里，灵魂总会不自觉地会出现停顿。类似奔跑的时候，突然呼吸不畅，连气也提不起来。只能无可奈何地跌倒在半泥的路径。等待。

然后会连同把对你的留恋写在夜的花瓣上。心企图穿过黑夜飞到你身旁。

于是，开始在做梦的时候，飞檐走壁。化雪为泥。落梅成冢。

睁着眼睛看着梦起梦落。竟分不起何为梦里何为梦外？

也许梦里梦外，都是自己睡着思考的或是醒着发现了的不同的语言。

梦在幽然里歌舞，梦在纷攘间泣泪，梦在你需要的时候守在你身畔。梦在你无知的时候哭得不声不响，一如我的婴儿。

2月30日。这夜。

感觉到你朝我走来了。持一眼香颂，焚一瓣香红。

一只歌里在夜的耳廓间呤唱:

你走来了离我不到一丈\你的笑又温柔又凄凉\这一次是谁让你受伤\那一天雨下得好心慌\憨憨的你睡得一脸安详\顽皮中神情依然倔强\感觉你是我的婴儿一样\那一夜我哭得不声不响\保护你到大天亮\感觉你是我的婴儿一样\别怕大千世界纷攘\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会在你身旁保护你到大天亮

听到没有？梦打鼾了。呼吸在急促地奔跑，思念一个人在痛疼间无序而眠。

渴望着让梦拖到想去的地方，渴望着枕着梦寻找自己想要的快乐与哀伤。只想听到你说，遇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

2月30日的夜。

有种渴望的梦突然停滞，梦里的角色突然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

梦里的女人，估且叫她归子寒。她突然出现在这样的一个夜里。

场境是在一列吭哧吭哧地拖怠的火车上。

呼啸的车轮，滚动的汽笛。

一张很干净的软卧铺，毯子、被子是蓝细格子的。

她正半躺在下卧铺的边上，邻坐一个是她平时认得的男人，个子不太高，略胖。从上火车开始就一直在跟她没头没绪地说着话。她神情有些慵懒，也不愿意多搭理。他老是不停地说，她不得不偶尔强装笑容点个头或是随意地说些话。

后来实在扛不住了，她笑着与睡在上铺的我，对换了铺位。

她爬上第二楼，这样不用对视熟人的目光，她只想能尽快地睡了去。

2月30日。夜。车箱。梦。

梦一直在摇曳。

除了车轴的声音，现在周围很安静。

夜分时分，她突然从床上借着走动的月光坐了起来，她说，有点冷。

然后，她苍白地对着流放的星辉，把我从被褥里拉起来，陪她坐着。然后听她自言自语：

“想着你的声音，你酒后的声音。心里有些心痛，有些难过。

你是把心事压得很深很沉的男人。而我也是一类的人。

其实我知道，你经历太多的过去后，已经不愿意说出“爱”字来。

携我的手，带我走，一直走，不放松。

不过，如果我跟你走了，前面的路会不一样吗？

如果我不跟你走了，前面的路又会是怎样？

不知道，这一世能不能跟了你。

如果，能够做到，是我的幸。如果，做不到，也是我的幸。

如果做不到，你是不是就不会再有负疚的感觉了。如果做不到走不进你心痕的位置，那么，苦也就是苦我一人。不用强拖着你让难堪的。”

“反正多追问　多心疼　反正我喜欢　一个人

反正无所谓　能不能　找到一种圈套　将你紧紧套牢

习惯自己　安慰自己　习惯伤心　伴我寸步不离

混沌的思考　冷静的烦恼　泪水难灭　空虚燃烧

习惯自己　哄骗自己　赌定结局　爱恨全是多余

贪图你的好　委屈自己找　一夜筑成　寂寞的牢”

其实，我已经决定嫁他，他暂时还不知道，他以为我还在远处奔跑，不愿意回来。

他老是对我说：不要再跑，不许再跑，不要忘了有人会一直等。

我却打算忘了他。不是不喜欢。

正是因为我太喜欢，所以我想把他忘了。

一边在忘却他一边在想他，一边在怨他一边在想爱他。

我要爱他，在2月30日。

我要嫁他，在2月30日。

哎。傻子。

对方哪里知道，2月30日，那根本就是一不存在的日子。

所有的爱与将爱，恨与将恨，嫁与将嫁，都是空幻的想象。

你的理想与幻梦只如一个垂死挣扎的人。尽管你一直有你自己的打算。

当生命摆上祭祀台后，你留下的一行一行词句将如尸首在废墟里复活，复活在2月30日，而复活中完成的，只不过是对自己的将爱的一份纪念。

你已经把自己丢失在他的眼睛里。

2月30日，你说要嫁他。

2月30日，你说花蕾将枕着夜蔓舞蹈，红裙将踏月整晚歌唱。

2月30日，我真的怕跟你说，你缝的嫁衣很美丽，却真的没机会穿上。

                         ------2005年4月21日凌晨0：35，莲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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