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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深处 地狱里面有些鬼的勾当/羞于示人/有点不敢往前走了/害怕把心碰破/肩负那么多的心事/已经步履蹒跚 ——我的诗《地狱之门》 我对海的喜爱由来已久。成年人的理性,就像一道闸门,想保守的时候,能把闸落下来,让满腹的心事在胸怀里自行澎湃,而且宠辱不惊。想放泄的时候,就把闸门提起,让一腔的激情汹涌而出,也能浪花朵朵。年少的人就不一样,如初生的野马无拘无束,无遮无挡,只要性情所至,喜欢一路奔腾下去,无论路的两岸风光无限还是前方是处断崖,在所不辞。 我的初恋,就是当年我步入的误区。差不多是十几年前,我梦见了我的初恋情人坐在我的自行车上。而实际上,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直到十几年后有幸遇到了她,我们礼节性地握一次手,也是我们初次握手。她仅仅是在我梦里坐了一次我的自行车,而且还单调得没有别的情节,就能让我多年不忘直到十几年后,我们才有一次近距离的交谈。十几年后见到她的那次,应该说不是一次而是一共两次。第一次属于巧遇,第二次是通过预约见到了她。一场刻骨的约会,直到十年后她才赴约,她赴约的那次我刚刚喝完酒,我醉得很厉害,当时我们说的都是什么已经无法想起,只记得我说的多她说的少。若说她是我的初恋情人,纯粹是我一厢情愿。严格地说,她只能算是我的梦中情人。当我即将跨出校门步入社会,业已到了情窦初开之时,一个人也秀丽写的字也秀丽的女性在我脑海日益清晰起来。我们从小学到高中始终都是同学,她也是我当时所能触及的女性范围当中,虽然不是最漂亮但她是最文静最清秀的一位,于是我就开始思念起来。我还装作一副很理智的样子给她写了一封不是情书的情书,邀她与我肩并肩地在人生的征途上共创美好的未来之类。我在信中强调如果对方的想法与你并不一致,只把我的信寄回即可,其他的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必写。 等她的消息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但我没有理由不等,除此之外没有值得我等待的东西。我等了足足有一个月,终于等到她的回信。我悄悄地躲到角落,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她把我寄给她的那封情书如数退还回来,没给我写另外的一个字,哪怕只一个字。本来我还以为她的影子从此就是过往云烟,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在我朝思暮想期间,也就是说,在我给她发信之前,包括在她回信之前,我有意无意地制造了一枚苦果吞进肚子里了,我当初却以为是颗糖果。我制造的苦果始终也没被你消化,更没像糖那样甜蜜地溶化,而是滞留在我的心里从中作梗,十多年了至今回想起来还在隐隐作痛。我把那封被她退回的情书悲悲凄凄地撕成碎片,播种在一棵野玫瑰的根部,可惜一直也没长出值得纪念的植物出来,哪怕长出一棵带刺的野玫瑰。那种带刺的野玫瑰花落之后,结的果实虽然很小,却是又酸又甜,我们叫“刺玫果”。 那是往事。如今就不同了,哪怕心里偶尔有鹿跳跃,也能把门守住,然后让鹿低下头来安然吃草。成年人能少犯某些错误,道理就是如此。比如你喜欢上某个人,你就可以若无其事地说:我想喜欢你或者说我想爱你。若无共鸣,你能不动声色地、甚至残酷地把心收好,然后努力去做别的事情冷却自己。有史以来我对海的憧憬,分别都有不同的心境。初次见到海的时候,是在大连。当时还在东北工作,前往威海参加一个笔会,将在大连换乘轮船。所乘坐的列车驶入辽东半岛,我就知道离海已不远了。因为通过车窗,我感觉到空气里面有股腥味,我怀疑是海的味道。于是伸长脖子眼巴巴地寻找海的位置,可惜,在列车上并不曾见。在大连的码头,终于见到了海,遗憾的是海被钢筋水泥禁锢得简直水泄不通,只好通过一处铁珊门的间隙,把海看了几眼。记得当时的海如一团雾飘飘渺渺,海上有船。 最初见到海的时候,那番激动不言而喻,就像我的那场初恋,也只是停留在表面上:总想知道海的模样,果然就知道了。当年写过一篇《初识大海》,而且还发表了,如今翻弄出来观看,自是十分可笑。显然,当年也曾探究海的内容,却是那么肤浅,而且造作。其实最深刻的是,我在海里学了游泳。看到别人在海面上戏水如鸭,我就格外羡慕,怎奈自己过于蠢笨,总也没有长进。一气之下,我就强行趴进水里胡乱扑通,仍然不得要领。因听人说,人在水里手脚一动就能浮起。 我首先学会的应是仰泳。当我终能躺在水面行进自如,就自豪地以为我把海征服了。岂料,海很快给我个下马威:虽然我学会了仰泳,但还抬不起头。我一抬头身子就往下沉,每次复习仰泳,都把方向先确定为海的沿岸。有次不知不觉竟偏离的位置,当我觉得累了想站起来休息一下,我没想到脚下是一场空,头部已经沉入水里,脚才碰到实地。于是我本能的就往起窜,幸好头还能探出来,急急吸一口气,重又沉入。我就这样一窜一窜,一步一步挨到浅水区域。有人夸我会扎猛子,可谁知道我都快要喊救命了。 我对海的纵深体会不止如此。我对海的深处有了更茁壮的向往,缘于珊瑚。我们知道,珊瑚其实是种死亡的形状,以其特有的瑰丽隐于海的深处。当我一不小心揭开海水,我识破了珊瑚的深刻、珊瑚的寂寞和珊瑚的凄美。几乎没有谁会轻信珊瑚经常悄悄地哭,因为珊瑚的泪与海溶为一体,人们尽管知道海水的咸,却忽视了咸的是泪淡的是水。我们的珊瑚把自己固定于海的深处,就是不想让人知道珊瑚偶尔以泪洗面,不想让人知道,珊瑚其实也很柔软。 自己已是成年人了,对此我很知足。身上没有了青少年的那种盲动,无论面临什么事体,基本都能收发有致。比如我遥远的初恋,肯定再也不会重复那狭隘的情绪难以自拔;比如我爱珊瑚,如果事与愿违,必会适可而止,因为海水太厚。相反,我同样能给予我所有的甘醇,像酒。 当我再次见到海的时候,我想,我不至于还如当年只动情于海的表面,然后就浅薄地自以为是。我可能会想念或者怀念海里的珊瑚,保护我的一种守望。因为珊瑚隐于海的深处。也许又见珊瑚。 为你能读懂你的人盛开/这是一句格言/生动地爱一场/这是一句谎言/宁可相信心有多远/路就多远 ——我的诗《地狱之门》 2005-04-16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