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是   妖

一

我是妖，我叫飞狐。

二

谈起妖，引起联想的往往是面目狰狞、心如蛇蝎。

人心中的妖，身居荒山野岭，长的奇形怪状，抢劫过往路客，剥皮抽筋，挖心吸血。

这样的妖，人闻之惊恐不已，见之惟恐躲避不及，正眼都不敢瞄一下，更不用说拍拍肩、聊聊天了。

妖真的是这样的吗？

其实，这是人的误解。

真正的妖不是这样的。我的朋友孙行者、白素贞是妖界的典型代表，他们是正义的化身，邪恶的掘墓者。

妖了解人对妖的误解，也想将本来面目展示给人，但却无能为力。没有人相信，误解已经根深蒂固。

然而，仙是知道真相的。

仙的心智和一般人不同，能力比一般人高。仙由人转变而来，有些则是先为妖而后成仙的。

仙很聪明，了解人，也了解妖，完全明白人心中的妖与真妖之间的区别，更清楚之所以存在区别的缘由。但仙不会将此真相告知给人。

妖也是知道其中缘由的。为揭露这个缘由，妖做过很多努力。努力奋斗的妖，有的走向了灭亡，有的则成了仙。真相一直被湮灭着，人一直被欺骗着。

我，飞狐，深居雪山，耳闻目睹妖在人心中之怪异形象久矣。以前，一直抱着真相自明的心态在等待，不肯挺身。今天终于决心下山澄清真相，此举是勇气？是冲动？一时顾不得这么多了。

三

茫茫宇宙，三界轮回，这是人的共识。黄皮肤的人和白皮肤的人都这么认为，只是各自的称呼不同而已。有的叫天界地界冥界，有的叫天堂地狱炼狱，我这里用比较标准简便的说法，就叫人、仙、妖三界，其实都是指的一回事。

人有黄皮肤、白皮肤、黑皮肤，但都是人，本质一样。仙也分神仙、菩萨等等，叫法不同，本质一样。妖分妖魔、鬼怪，都是一家。

首先，我要澄清人脑中积存很久的一个缪误：宇宙中先有仙，再有人。

其实宇宙开始之初，是只有人的。后来，有些人成了仙；再后来，有些人成了妖。再后来，直到现在，则是人、仙、妖，三界轮回了。

有个秘密是不能轻易透露的，不过我难得下山，就小范围透露一下：三三归一，仙、妖两界是迟早要消失的，最后只剩下人。至于，归一之后，人界里是否会再细分为三小界或七层九重之类，则实在不能再泄露了。

宇宙之初只有人，那么后来是先有仙还是先有妖呢？人应该喜欢仙还是应该喜欢妖呢？人是成仙好还是为妖好呢？

已经有人就这些问题发表了不同的看法，有些是正确的，有些是错误的。有些犯错的人，仍然坚持自己是对的，怪不得他们，能力有限；有些犯错的人，其实是清楚错处及原因的，这些人往往就成了仙。

有部分人说，先有仙，再造人，这是上面已经纠正的缪误，就不再多说了。

另有人说，人之后，其次有妖，专门祸害人界，然后有仙出来保护人，帮助人对抗妖。这些人将妖细分为妖、魔、鬼、怪。妖魔鬼怪不管做什么事，只为一个目标，就是祸害人。这些人采用各种手段告戒人，不要接近妖，否则是自取其祸。这些人在大众眼中的形象，都是方面大耳，笑意春风，一般人当然是信其有了。

这些人还发明一些方法，或打坐，或炼丹，教人修炼成仙。但往往是这些人自己成了仙，老老实实打坐炼丹的人却成不了仙，大部分仍然是人，少部分却变为了妖。

这些人都是聪明人，他们虽然心知肚明，但口里吐出来的却都是错的。

四

正确的答案在哪里呢？

我要告诉人的是：先有仙，然后才有妖的。

宇宙之间，人的本质一样，但特性各有不同。

心智方向不同，能力高低不同。

有的人知足坦然，有的人野心勃勃，有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

有的人就升了天，成了仙，饲养的鸡犬也跟着居高临下、傲视人群了。

有的人自愿做了妖，或避居荒山石洞，或隐于闹市人群。山洪爆发，久旱不甘时，吼上一声。

有的因为求仙不成而变为了妖，有的成仙之后因为心智改变而转为了妖。有的已经成妖但因为各种原因又成了仙。

三界之间相互转化，不断轮回。

我要告诉人的是：妖不是人的仇敌。

仙、妖都由人转变而来。

仙因为其自身特性和利益，对人的态度是暧昧双重的。仙离不开人，但不能容忍和人平起平坐。仙希望人聪明一点，能理解并服从仙给人制定的修炼方法；但又不喜欢人太聪明，否则成仙的多了，天庭太挤，现在的仙则不舒畅了。

仙对妖的态度却是鲜明的。

妖比人耳聪目明一些，又经常捣乱，是仙的威胁。

仙对付妖的方法有很多，都是实际斗争中总结来的。

发个告示，贴张青面獠牙的照片，告诉人：妖是吃人的。妖离开了人，即使兴风也做不起浪来了。

妖如果敢公然对抗，则天兵天将蜂拥而至，妖大抵就是走向灭亡了。

如果有出类拔粹的妖，武力征服不了，还可以安抚。弼马温、公园管理员之类的职位也就可以了。

如果实在是万年难遇、文武双全的妖，则舍出一个大将军的位置，收为己用，专门冲锋陷阵去对付其他的妖，一举两得。让妖常感无奈的是，聪明的仙往往能想到这点。

妖因为其自身特性，对人和仙的态度是鲜明的。

人是妖的主人，虽然主人有时不理解，但妖是忠诚的。

仙是妖的敌人，妖是为仙而存在的。仙不灭亡，妖也就不会消失。

真正的妖如同人心中的妖吗？不是的。期望人心中拥有肯定的答案，是仙的有意。

这里需要特别澄清的是：虽然妖界中也存在一些败类，但人眼中更多的恶贯满盈的“妖”，却是仙的鸡犬们，这是我的铁哥们孙行者私下告诉我的。

我要告诉人的是：你可以成仙，也可以为妖，但最后还是要做人。

五

妖的存在是尴尬和痛苦的。

因为仙的歪曲，人不清楚妖的本来面貌，人不了解妖的价值所在，人不认同妖的某些做法。

妖虽然担负救助人的使命，却难以得到人的支持。往往是孤军奋战，头破血流，在人的指责和仙的嘲笑中穿行。

妖和仙斗争的道路上充满荆棘。仙界往往是居高临下，组织严密，资源丰富。即使玉皇大帝领导的星宿部门应付不了，还有如来的菩萨部门可以支援。妖界则更多的是孤胆英雄，凭借的是一腔热血和一股勇气。

妖虽然居住山洞，身披树皮，却丝毫不惧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一杆彩旗虽然飘摇晃荡，却始终屹立不倒。瞅准机会，一个筋斗翻到南天门，一声棒喝，灵霄殿也禁不住胆颤心惊。

然而，妖毕竟是妖。

妖很清醒，很清醒自己的使命和意义。仙是不会自行拆掉天庭的，天庭的倒塌只能寄希望于妖界的拳头和大吼。

妖很自信，很自信仙虽然居高临下，内心其实是纸老虎；很执着妖界虽然力量不够，但只要不断修炼，总会壮大到撼动天庭的时候。

妖很聪明，他们知道要战胜仙，还必须团结人。

妖很执着，很执着地认为人总有清醒的时候，很执着地认为人理解、支持妖的那天终究会到来。

妖很伟大。

六

妖是必然会消失的。人不需要妖，就如人不需要仙一样。

妖其实是不想做妖的，妖的目标是想做人。虽然妖是从人变化而来，或者先由人变化为仙而后变化为妖，但妖的最终目标是想做人。

仙则不一样。仙也是从人转变而来，或者先由人转变为妖而后转变为仙，但仙的目标就是想成仙。

仙，因为心智与人与妖不一致，能力高人高妖一等，所以成了仙，而且希望一直仙到永远。

然而真理是不容置疑的，否则也就不是真理了。

真理之为真理，是因为有人的存在。人的共同愿望是不需要仙，也不需要妖。不管现在是人是仙或是妖，最终都会成为人。

妖虽然为妖，但妖与人的愿望是相同的。妖明白自己的使命。只要仙灭亡了，妖也就自动消失了。

七

宇宙中，因为有仙，就少不了妖。我是妖，我愿意做妖。即使是走向灭亡——灭亡在仙的谋术中，人的唾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