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焗 彩 头发是女人赖以生存的基本元素之一。每条街上都开了美发店,大大小小的,都是给女人延长生命的地方。 莉每次从美发店经过,都会隔了玻璃向里望一望。望见那些焗了彩发的小伙和姑娘们来往穿梭。于是,她也把手伸到脑后,捋一把自己的马尾辫。她幻想着自己也坐在美发店的椅子上,焗一头彩发。但没有一次有勇气走进去。 莉的丈夫是个警察。她不在乎他那份工作的艰辛与危险,只是和他在一起总也找不到感觉。有了那个家,莉只不过有了一个“结了婚”的名义,有了一个可以劳动,可以吃饭的地方。 莉很孤单。于是她生了一个女儿。确实是“她”生的,丈夫和婆婆没有一个人帮过她。女人天生应该被娇宠,坚强都是被逼出来的。腊月里的月子里沾着凉水洗尿布。每次孩子哭闹,她会抱着她一同哭,把自己的哭声当作女儿的摇篮曲。她只感觉到无助,并不是悲伤,因为有了女儿,她就不孤单了。 女儿四岁的时候,莉的丈夫参了一个暗股,和朋友合伙开了个美发店,并没有想起来要告诉莉。 莉每天下班了带女儿去街上玩。看到那些俊俏的姑娘们焗了好看的头发,她也想焗。 “我想把头发焗了。”莉把自己的想法对丈夫说了。她的话像石头扔在棉花上,没有回音。连着两次相同的结果,于是她不再提这件事情了。 快过年了,莉想到过了这个年就奔三十了。同屋的同事焗了桔黄色的头发,看上去漂亮了许多,人也更精神。莉看着同事的头发,暗地里揣摩如果自己焗了,会是什么样的效果。她终于拿定了主意。 主意是拿定了。中午趁女儿熟睡的时候,她去了那个美发店——当然她不会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老板。服务生告诉她,焗头发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于是她又惭惭地退出来,回家叫来邻居家放假在家的学生帮忙照顾女儿,自己重又返回到美发店的椅子上。一个染着土黄色头发的姑娘上前来拢着莉的头发,问她说:“您做个什么样子的头型?”莉说:“我不做头型,就把头发焗成彩色就可以了。”姑娘问:“焗成什么颜色的?”莉想了好一会儿,她实在没有主意。姑娘等的有些急了,莉便说:“我看你的头发颜色就不错,就焗和你一样的吧!”姑娘开始工作起来,轻车熟路一般给她洗头,剪发,烘到半干,然后调染色剂,涂到头发上,然后又开始烤......姑娘不怎么说话,莉也不说。她就像一块布料,被裁缝剪成设计好的形状。 两个小时后,莉有了一头土黄色的头发。她不习惯披散着头发,仍然扎了一个低些的马尾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高兴极了。路上碰到熟人,她底气很足的说自己是去做头了。 快下班的时候,丈夫回来拿钥匙。他习惯丢东西,或者丢在家里或者丢在路上,或者丢在车里,就是不会放在他自己的皮包里或者抽屉里。一进门,莉高兴地说:“我焗的头发好看吗?”莉看了她背后的墙一眼,说:“哦。”转身就走了。莉不高兴了,她恨自己没有骨气,真是自取其辱。 莉的丈夫一般只在晚上到美发店里看看,他不敢公开自己的开店的秘密,怕影响自己的声誉。有那么几回,他是在太累了,一到店里就在沙发上睡了。莉只以为他去办案,也不在意。 莉第二次去这家美发店,是自己的头发长了,总是蹭到衣服上。为她剪发的姑娘还是上次给她焗彩的那个。正剪发的当儿,面前放着的一部小巧玲珑的手机发出了声音,是报出的来电号码的声音。莉确信这部电话不是她的,但报出的电话号码却是自己丈夫的。莉的脸有些发烧,头微微动了一下。剪发的姑娘解释了一句:“我们老板打来的,他晚上要来。” 第二天,莉带了女儿去了另一家美发店,把自己的头发焗成了原色。焗彩的小姐说焗了没有多久,又要整回去,实在可惜。但莉执意做了。她还让把女儿朝天的两个小辫子剪成了男孩子一样的小平头。 第三天,莉和警察去了民政局。他们离婚了。 离婚的莉每每走过美发店,会生出一种莫名的厌恶。她再也没有焗过头发,只是每次长长的时候剪掉一些。 女儿上学了。莉认识了晖。女儿管晖叫舅舅。 晖说莉的头发应该焗彩。他的话像石头扔到棉花上,没有回音。 周末的时候,晖约了莉带女儿去吃饭。等着上菜的时候,晖念了手上拿的杂志上的一段话给莉听:“女人在无法改变命运的时候,只能改变自己的发型。”莉默不作声。 周一下午女儿放学回家,短短的头发上扎了两只蝴蝶结。莉问她:“从哪儿弄来的?”女儿说:“舅舅给的。舅舅说我的头发长一些会更好看。” 莉躲在屋子里莫名其妙的哭了。等她擦干眼泪,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约晖陪她去焗彩。
※※※※※※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
一只文字里穿行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