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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时令已是三月，雨水将近。按照气象学上的定义，五日平均气温在10℃以上，即进入春季。那么，对位于珠江入海口的本地来说，早在一月中旬，已是冬尽春来。春节的时候，向阳处的桃花就“灼灼其华”，现在已经“落英缤纷”了吧？ 公司办公大楼的玻璃自动门无声地滑向两侧，迎面袭来一阵清冷的夜风，夹杂着一股潮湿的雾气，棕榈的叶子也如旗帜一般猎猎地响。天空中低沉的云层，由于城市灯火的辉映而呈现出一种明亮的铅灰色。在中央空调和日光灯的环境里对着电脑待久了，扑面而来的风使人顿时精神一振，确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我匆匆走过午夜的街头。这里虽是工厂林立的工业区，但夜已深，行人稀少。宽旷的大道上，本地社区治安队巡逻的摩托车闪烁着红色警灯呼啸而过，使人稍有一丝心安中的担忧：也许他们会查暂住证？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外衣的口袋，还好，带了厂牌，我总不是三无人员吧？或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会随意查扣公司的职员的。 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前面就是本地人居住的街区，公司的部分职员也住在这里集体租来的公寓里。路边的行道树已经由工业区内的细叶榕换成了枝繁叶茂的芒果树。正是芒果着花的时节，就连草坪上飘过来的湿漉漉的雾气中，也酝酿着芒果花醉人的奇异的浓香。树下是间隔着的灌木丛：修剪成绿篱的变叶木、九里香、朱槿……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波光粼粼的池塘，周边都用粗大的花岗石雕栏杆围着，估计早年是土著村民养殖鱼虾之处，现如今这里工业发达，仅具景观之用了。也许还因为本地人比较信风水，舍不得将其填平作为地产进行开发吧。 芒果树上高高挂着一串串红灯笼，街边宝塔状的大盆金橘，密密层层的百日菊，依然残留着一股岭南特有的“年味儿”。节前移栽的串儿红、矮牵牛和三色堇依偎着树干，绛红、蓝紫和明黄的柔嫩花瓣微微地颤动着，仿佛是在不安地等待着什么。 再经过那棵大榕树下有治安队员把守的岗亭，就到了我所居住的那个公寓。一个身披军大衣的胖胖的治安队员还算客气地拦住我：“老板，请出示你的证件。”我赶紧掏出IC卡厂牌，“我是***公司的，就住前面那栋楼。”他挥了一下手：“OK”。 公寓的门前有个小小的庭院，三角梅的枝条从马赛克贴面的矮墙上探出来，顶端的原本殷红的花叶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银灰的光泽。有棵杨桃树已经落尽了叶子，却在枝头上剩了几个不大的青黄的果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 我站在门前，依次按下电子锁的密码，“喀哒”一声，门开了。我走上楼梯，心里觉得一阵安适和轻松。简单地洗漱过后，我躺下来，随手拿起枕边一本书来读——《巴乌斯托夫斯基选集》。 窗外已有细碎的雨声淅淅沥沥地响起来，屋檐下的水滴敲打在楼下店铺的玻璃钢制雨蓬上，发出单调的催人入眠的声响。书桌上的闹钟滴答滴答地响着，翻动的书页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台灯雪白的光照着泛黄的纸质。我享受着这种临睡前阅读的安静与恬然。 “……‘黑夜，空寂的花园里的雨声，陌生的小城，草地上飘过来的轻雾——生命就这样地流逝。’库兹明不知为什么这样想。” 读到这里，我蓦地坐了起来，心里不由得一阵惊憟：这段话怎么象我刚才一路走过的体验呢？……黑夜……花园……雨声……陌生的小城……陌生的小城？我在这里工作了差不多十年了，它的一草一木我都是熟悉的……但是……嗯，是的，陌生的小城，我和它之间，依然是相互陌生的。我对它没有什么归属感和归宿感，而在它的主人眼里，我们也永远是被时刻警觉地盯着的外来工。 我放下了书，心绪如同那“草地上飘过来的轻雾”一般，恍恍惚惚地不知身处何在。凝神缔听着窗外的雨声，忽然似有童稚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滴答，滴答， 下雨啦，下雨啦。 麦苗说： “下吧，下吧， 我要长大。” 桃树说： “下吧，下吧， 我要开花。” 葵花子说： “下吧，下吧， 我要发芽。” 小弟弟说： “下吧，下吧， 我要种瓜。” 滴答，滴答， 下雨啦，下雨啦。 那是故乡的三月，童年的我站在堂屋的门槛里，伸出稚嫩的小手去接檐下的清凉的雨滴，一边大声地朗诵着小学课本上的这首童谣。雨滴在枣树的干枝上，落到树下的水缸里，溅起了一小朵一小朵的水花儿。从南方归来的燕子也停在枣树上，抖落翎毛上的雨水，轻盈地飞进老屋，栖息在被灶间燃烧柴草的炊烟熏黑的梁上…… 不管是麦苗、桃树、葵花子还是我们自己，总要渐渐长大，萌生理想的嫩芽，开放爱情的花朵……日复一日的平凡劳作，种瓜种豆，秋收冬藏……随着滴答滴答的时钟和滴答滴答的雨声，四季轮回，光阴荏苒，生命就这样在不经意中悄然流逝。 而我，从当年一个朗诵童谣的孩子到今天静卧夜读的职员，中间经历了多少这样滴答滴答的流逝呢？曾经接在手心的雨水哪里去了？现在这一声声的滴答又怎能留住？……即便是此刻的若有所思，也会随着这声声滴答，渗入记忆的土壤，只是作为生命历程中偶然润湿的痕迹，在明天亚热带灼人的阳光下，一瞬间就会蒸腾于无形的大气之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我很清楚地知道，滴答而落的雨水是可以循环的，滴答而逝的时光却永不再来。而且，明天的明天，我仍然会在这个陌生的小城里，日复一日地做我熟悉的工作。也许我该做的，不是去徒然地追忆那个三月里的孩子，而是要按下闹钟的闹铃开关，早点睡下，明天还得上班呢。但却心有不甘，又拿起书来，继续读下去。 “库兹明看了看她。从头巾下面望着他的那一对眼睛，又不安、又严峻。难道说在这时候，在这一分钟，一切都将成为往事，无论在她的或他的生命中，都只成为一个沉重的回忆么？” “奥尔加·安得列也夫娜把手伸给库兹明。库兹明吻了吻，觉出了那种轻微的香水味，就是他在雨声中，在那间光线昏暗的屋里第一次闻到的气息。” “当他抬起头来，奥尔加·安得列也夫娜说了一句什么话，声音却这样轻，库兹明没有听清楚。他觉得，她只说了两个字：‘徒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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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新朋友吧？ 马甲到处都是，一时无法断定这位寒江有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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