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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花<<< 呆坐于这座舞厅的一隅，透过由鼻中散出的阵阵紫色烟雾注视舞池中那一对对或高或矮、或美或丑、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试图使自己寂寞孤独的灵魂也能离窍而出，追随他们或急或缓的步伐翩翩起舞。 邻座，是几个衣着鲜艳的女子，她们正调笑着舞池中的红男绿女们。我眼角的余光偶尔瞟过她们那一张张浓装艳抹的脸庞，心里似乎有所感悟，但是却无法诉诸笔端。这，或许就是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感受吧。 元旦节的假期，从明天开始，今晚我依然没能找到能与之畅谈的朋友，只得独自跨进这座年龄与我也相差无几的破旧舞厅。 一个人在寒风呼呼的街头闲逛，不知不觉中就走到这里，比街灯更加茫然的眼神与这座古旧楼房顶上那个硕大的“舞”字发生不经意的碰撞时，心里恍然一动。反正闲来无事，何不进去瞧瞧？! 迈步时，心底里终究还是有一丝丝的犹疑，但当耳中听到舞厅里隐隐传来的动人歌声，似乎正是我曾喜爱过的曲子。于是，抱着“不怕犯错，努力做过，风萍散聚，重在参与”的心态，神态凛然的跨进这个或许正正藏污纳垢的地方。 向懒心无肠的女服务员要了一杯清茶，就随意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昏暗的灯光、变幻的光线、左右摇晃的人们、以及充斥耳膜的流行音乐，愈加显示出这里让我陌生而又熟悉，杂乱但却有条理，似是而非但却无法言喻的奇异氛围! 痴痴的呆坐于椅子里，视线无意识的投到舞池某个跳得最有节奏，躯体以妖异的方式扭曲着的舞者身上，我的心里却以另一种超然于浮世的清醒感受着这里的一切。我不会也不能加入进去，笨手笨脚的我始终没能学会跳舞，对此我偶尔也会颇感遗憾。 独坐于那混杂着劣质香水与汗味，陷入这轰鸣不知内容的音乐声中，依然能够于甘之如饴，为什么？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地方常会有很多很多的人，不会让我有孤单的感觉吧。心里正在这样想着，肩膀受到轻轻的敲击，“先生，可以借个火吗？!”耳中同时听到一个年青女人的柔柔声音。掩住因思绪被惊扰而生出的些许不快，转过头去，看到一张因浓装的遮掩而无法判断准确年龄的女人的脸。她的一双眼睛在变幻不停的昏暗光影里啧啧生辉，伸到我面前的一只瘦弱但却白晰的手里捏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我楞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掏出那只价值不菲的金属打火机，点燃了她手里那只香烟。看着她有点贪婪的深深吸进一口烟，再依依不舍的慢慢把它们吐出来。我不禁莞尔。她的目光投射到我的笑脸上，与我的视线交错时闪现一种会意的了然。然后对我说，“我很少抽，但是一抽就很投入、很用心、很认真的去体会烟带给我的那种熏熏然的感觉。”在她的话里，我听出了一点与我有别的外地口音。笑了笑，我用普通话对她说：“你是本地人吗？!”她听到我纯正但却不太流利的普通话，眼里掠过一丝狡捷，脱口而出“是的，你呢？”我默默的注视了她了一会儿，强忍住心里的笑意，摇了摇头。她哦了一声，也沉默下来，似乎在心里着盘算什么。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对这一场还没开始她就已经先输了一半的斗智，引发了一些兴趣。“先生，你的仙乡在哪里呀？”她用那种蹩脚的普通话再次向我发问。从她的问话里，我感觉她似乎也曾经读过一些书，并不像报纸上面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舞小姐”。“我从北方来。”为了掩饰因为自己并不常用的普通话里带出容易穿帮的乡音，所以，我的话尽量简洁，以免不经意中会露出破绽。“生意人？出差？省亲？”似乎，她也明白她自己的普通话发音不太标准，所以问题也问得言简意骇。“出差。”“......，......”，“......，......”。时间就在她与我的一问一答中悄悄溜走。谈论的内容就跟在网上新网友相识时相差无几。所以，真的、假的、半真半假的答案就像淙淙的泉水一样源源不绝的自我的口中流出。二者之间些微的差别大概就是多了交谈时对象脸上那丰富的表情吧。 一首熟悉而又伤感的曲子在舞池的上空缓缓响起、徐徐回荡。我不自觉的侧耳倾听。看着我如此的专注，她也识趣的停止了发问。少顷，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我给她一个歉意的眼神。她也很大方的接受了。 “很喜欢这首‘女人花’吗？!”“是的!特别是那两句....”，“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略略有点讶异的望着她有点失神的眼睛，心里隐隐感觉到一些什么。“感性!”不知为什么，这个词突然出现在心头。“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这一句歌词终于在舞厅宽广的空间里回荡，然而，却没有谁曾注意到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有这样的一对男女，因为这句歌词的出现而同时陷入对某些刻骨铭心往事的深深回忆里。 悠扬的歌声，依然如来时般悄无声息的从整个空间里如潮水般慢慢消退。而角落里这对陌生的男女却都不约而同伸手拭去眼角那若有若无的泪光水痕。抬头时对望，都不禁哑然失笑。四目交会，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那份勿庸赘言的相知与理解。 这时，又一首轻快的乐声奏起，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想邀她共舞的冲动。鉴于自己曾有过的把朋友双脚踩肿的可怕经历，一时的踌躇与犹豫却让我最终还是错失了这样一个与她共舞的机会! 看到了我的踌躇与犹豫，她误以为因为时间太晚我准备离开，却说不出口。所以，很大方也很关心的对我说：“不早了，你的爱人一定还在等你吧。你也该回家了。”这句话顿时让我的脸涨得通红，正吱唔着想要说些什么，她再次以理解的语气对我说：“怎么，这么大的一个大男人也会害臊吗？!：)”我一时之间更加无措，只得任由得她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出了这间依然人头涌动的舞厅。来到街上，她挥手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我朝出租车迈出了一步，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缩了回来，伸手到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正准备递给她。她却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钞票，又把它放进我的口袋。顺带伸手在我的脸上摸了一下，凑近我的耳边轻声对我说：“你不属于这里，以后别再来了。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记得...别让泪流下来!” 看着车窗两旁迅速往后飞奔的街灯和护栏，心里默默回味着她，一位不知年龄、不知姓名的陌生女人给我的临别赠言“记得...别让泪流下来!” 出租车里的收音机里传来女主持人幽幽柔柔的话语“现在是北京时间23：55分，我们今天的节目到此结束......现在为各位听众送上今天的最后一首歌‘女人花’，祝各位晚安!” “......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朝朝与暮暮，我切切地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若是你，闻过了花香浓，别问我，花儿是为谁红，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总是空，缘份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 悠悠扬扬的歌声伴随着汽车的飞驰一点一滴的自狭窄的车厢里溢出，如断链珠串上的珍珠一粒粒散落在宽阔的大道上，又如初生的夜雾缓缓弥漫在茫茫的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