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还是没见你。在我走之前。

回去的前一天，我拨了你的电话。那个从不保存，却记在心底的号码。电话那端传来那一声熟悉的：喂？我笑：是我。于是你也笑。不用说，你知道我是谁。隔了那么久，我们还是熟悉彼此的声音。仿佛昨天，我们刚刚分开。

我问：回去能见到你吗？

你停顿，说：得看时间了。

我让自己笑得很轻松：你是领导，时间不是你定吗？

你也笑：但有时仍然身不由己。

……

电话预警后，因电量不足而中断声息。

我看着电话，企图抓住正在消逝的声音，却看见那声音飞脱手掌，越飘越远，直到我颓然放弃。

很想让你见见我。见见几年后的我是否有所不同。我寻求变化，以证明自己在不断前行；我又害怕变化，害怕浮华的都市生活让我失却曾经的质朴。

你会懂我。我坚信。

曾就职的公司扩张很快，在周边几座城市均开设分支机构。公司内部的主力干将被抽派过去，成为主要管理人员。若我还在，是不是也已成为那样雄心勃勃的人才，眼里透着坚毅的光芒？

公司的扩张皆因为你。不仅是我知道，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

我清晰地记得一年时间里，我是怎样从一个不涉世事的小女孩，变成那个在客户面前谈笑自如，处惊不变的女子。清晰记得你是怎样一步步将我推到客户面前，直到客户每打电话必点名找我。

独自走在街上时，竟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抬起头四处寻找，居然看到曾经的同事在对我笑。

世界多么小。就在我逐渐开始对周遭的一切感觉陌生时，就会有沉溺的记忆被打捞。

从她处得知，公司一直在壮大，却再没了那时的热闹。那时的我们，工作之余抓紧每一个时机，尽一切玩乐之事，办运动会，棋类比赛，喝酒比赛，圣诞晚会，真正是把公司当家，乐而忘返。

还记得你当圣诞老人的情景。我们拿大把的棉花粘在你的脸上，你微笑着配合，并在房内无人时，对着镜子独自练习出场的身姿。那一刻，才知道外表严肃的你内心里也会跳跃出青春的激情。

尽管如此，工作了3年后，我还是做了离开的打算。温室固然安全，但自由的天地却是如此地吸引我。

因为我懂得，被禁锢着的，不是脚步，往往是心。

打算离开时，我去向你，我曾经的领导，永远的老师告别。

你没有象其他人一样挽留我。你说：去吧，天地那么大，你一定会比在这里飞得更高。

于是我走了。走得义无返顾。

几年来，工作出现停滞，我还是会想到你，想到当年的你，是怎样给予我力量；想到当年的你，是怎样派兵遣将，领军作战；想到那一间宽敞的会议室里，轰然传出敞亮的笑声，引得外面的同事说：这一群梁山好汉！

梦境中，你仍然是那个指挥者。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离开城市前一天，再次对着电话，我还是犹豫了。                

还记得那一次，公司里的同事将电话打给已在异地的我。告诉我你家中出现的变故。其实我们都明白，我们清白得象路灯下两个独立的影子，你在你的一边，我在我的一边。

我无意干扰你的家庭，你也真心祝福我的生活。曾经有过眼神的交流，也全是信任与欣赏。世俗却仍然将锋利的尖刃指向我们。仅仅因为我仍然会向你汇报我的工作，你仍然会督导我的学业。

于是我放下听筒。岁月将记忆作为礼物，送给不断前行的我们。令我们将积累谱写成愈厚的书籍。或者遗忘，或者回忆，我们别无选择。

把祝福留在机场，我将启程。

2004-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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