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教学生涯影响最大的那本书

文：白马非马

写下这个题目，我感到有些茫然。

并不是说，我想不起有什么书对我曾经产生过影响，而是，真要排出次序，却也困难。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突然，一个形象出现了，一个西北后生，一双渴求的眼睛，确切说，应该是一个不安分的灵魂——高家林。是的，是西北作家路遥的遗作《人生》！事实上，这个形象自从进驻我的心灵，就从未泯灭过，始终在鞭策着我自新。

认识“高家林”的时候，我真的还年轻。啊，是的，那时太年轻了！现在回忆起来，真的有些伤感。开始，是看了周里京主演的电影《人生》，那时周里京正处在表演的颠峰状态，他把一个被人生作弄的农村青年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看了无比痛心。电影连续看了三遍之多，为故事情节所打动，为主人公的命运而哀叹，也为电影优美的配乐和凄凉的插曲而留连。电影看了还觉得不过瘾，又找了路遥的原著同名小说，真的是看了又看，应该说，每次看了都或多或少地会产生不同的感动，思想感情也从最初的唾弃“高家林”、同情“刘巧珍”到开始理解“高家林”并最终上升为对人生进行深一层次的思考，逐步认识到了，说到底，高、刘二人，乃至千百万农村青年，都是值得同情的苦命人。“高家林”是个悲剧人物，但悲剧却不是因为他的觉醒和抗争导致的，是巨大的城乡鸿沟横亘在那里，使他无法逾越。在悲剧人物“高家林”身上，我们终于看到了念过书的农村青年不再甘于一辈子修理地球，而是有了想改变命运的冲动，无论如何，这总比祖祖辈辈的混沌要算是巨大的进步。

“高家林”确实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因为对面的势力太过强大了，然而，在黑暗的笼罩下，一声哪怕是喑哑的呐喊，也足以让人振奋。而和他的所有伙伴一样光腚长大的“高家林”之所以与众不同，要谋求改变，并终于发出了压抑的呐喊，主要就得益于他曾经念过书，在不同的环境——城市（哪怕是县城）生活了一段时间，他终于发现了知识的力量，也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诱惑，远比祖辈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活法要精彩许多，终于，他在夹缝中抓住了一丝机会，并成功地展示了自己，这就足以难能可贵了。虽然，最终他失败了，但绝不是败给了自己，而是对面的势力太强大了，也许，他伤得太重并从此一蹶不振，但是，即便那样，他也抗争过了，哪怕是风光一瞬，毕竟也比他那些平淡一生的伙伴有着更丰富的人生。而我们，我们的民族，早就应该学会给失败的英雄喝彩了，也许只为那一声呐喊，我们就值得为其鼓掌。如果都如同“高家林”的伙伴们一样麻木，甚至反而嘲弄他的“不安分”，那么我们的民族就没有前进的动力和进取的希望了。

20多年过去了，对《人生》的印象没有磨灭，因为，我感到总能从一些人的身上看到“高家林”的影子。确实，即便与路遥的其他作品相比较，这本书也算不得巨著，但在当时当地，甚至绵延至今，它的思想意义却不比煌煌巨著更为逊色。今天，当我站在讲台，面对我的学生，尤其是那些由于某些原因暂时处于劣势的学生，我总在想，或许奋斗并不一定带来成功，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瞬间的辉煌也比浑浑噩噩一生要来得有意义得多。哪怕是对于他们谋求进取的一星火花，从我的眼光中反射回去的，也必须是希冀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