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遗失浪漫的故事 还未及细细掂量，往事已一件件轻盈掠过，待收回纷飞的思绪，才发现潜藏于意识最深处的东西，原来一直浮在记忆的表层。终于懂了，我的童年，原来亲昵而又不无遗憾。 月光朗朗的夜晚，我家门前的那块打麦场便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我知道我家是村上有名的读书人家，爸妈是不会同意我晚上溜出大门去疯玩的。外面不时传来孩子们的喧闹声，心痒难耐的我又只有哄着两个妹妹玩着平平静静的游戏，有时我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然触及小妹那惘然而怯怯的眼神时，却有不由自主地想要加倍补偿我的过错。 多年后的一天，我对小妹说起我小时的许多不是，语气很是迂腐，但若能博得小妹宽容的一笑，我心也便坦然了。小妹转过她清秀且稚气未脱的脸，狡黠地笑道：“得了吧，不让我和姐姐把你气哭算你运气了。”我无奈地笑了，她的记忆里没有我的童年，纵使今后她有心来安慰我，我知道我的心是永远无法坦然了。 终于有天晚上，竟然没有月亮。院子外的麦场上静得让人发慌，我想我一定听见了池边蚯蚓的鸣叫，还有那露水擦洗树叶的声韵。 爷爷让我搬一只好大好大的藤椅去麦场乘凉，记得我用藤椅的脚狠狠地踢了下那扇无辜的大门。 “爷爷，今天晚上咋没有月亮？” “今天是农历十七。‘十七八，合黑瞎’。” “那赶明儿月亮还出来吗？” “傻孩子。”爷爷看着我微微笑了。 “有月亮，爷爷就不让我搬藤椅出来了。”我失望的差点哭了出来。 “常听人家说，”爷爷轻轻抚挲着我的头发，说道，“要是有哪个小孩子能数清满天的星星，月亮就会落在他怀里呢。” 爷爷从来不骗我，我想我的眼里又积满了希望……我必是数的累极了，在爷爷的臂弯里甜甜地睡了。 爷爷已去世好多年，我那时的记忆大多是迷朦一片。惟有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爷爷的音容清晰而遥远。多年来，我一直固执地相信爷爷去的另一个世界里一定没有月亮，爷爷领着我去过，那儿很黑很黑，那儿还有一张大大的藤椅。 “哥，奶奶说从前有一个可漂亮的嫦娥仙女，她偷吃了玉皇大帝的仙丹，一下就飞到月亮上去哩。”妹妹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自豪地向我炫耀着。 “才不呢，我们老师说嫦娥又老又丑，鼻子像猪鼻子，还长着山羊胡子，哈哈……”嫦娥在我心中就是一个巫婆，是她给了和我一样的别的孩子欢乐，我恨月亮难免要迁怒于她。 那时十岁的我读初一。我知道妹妹对我的老师奉若神明。 “不，我和姐姐都看到里面的桂花树了，奶奶说她都闻到桂花香哩。”小妹在一旁不服气地为姐姐帮腔。 那个晚上，我若是讲给妹妹听任何一个有月亮的故事，或许就会留给两个小女孩很多很多曼妙的遐想，甚至蔓延很多很多不复追忆的岁月。那一点朦胧的梦幻，纯美的期盼，只奢求我陪她们分享而已，我却那样孩子气的吝啬，竟连敷衍一下也舍不得。 如今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孩子们再也不屑于追追打打，玩那些土里土气的游戏。月光依然泻满门前的麦场，却愈显得凄清可怜，她如今是失去了孩子们的宠爱，然而我再也不是小孩子，无法给予她孩子式的爱。 尔后，我知道月亮竟有那么多漂亮的别名，那么多的文人墨客为之吟咏，向之倾诉衷肠，我越来越妒忌人们对她的溺爱。从思情浓浓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到寂寥凄美的“杨柳岸晓风残月”；从荒凉悲壮的“秦时明月汉时关”到千年之前抚琴嗟叹的杨玉环；从禅意悠远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到羞羞怩怩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再到炽烈真挚的“你的眉毛弯又长，就向那树上的蓝月亮”；似乎千百年来，再多的情感，她也能包容。我会为诗人的情怀感化，却又无法赋予月亮诗人的情怀。 常常深夜醒来，凝望窗外，邻家的屋顶上涂满了或浓或淡的月影。我想全世界都在沉睡，我不想还有人分享这补偿给我的寂寞的月光。寂静的夜，池边蚯蚓的鸣叫，露水擦洗树叶的声韵在我耳边萦绕，那是属于另一个世界，我的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十七岁那年，本应是如诗如梦的花季，可我的浪漫早已遗失在遥远的故事里。我来到了西安一所不起眼的大学，平凡而单调地生活着，我的心已学会不轻易渴求什么。舍友们恋爱，那也就恋爱呗，所幸西安的夜空里难得见到月亮，于是便少了许多陪女友看月亮的起情节。 在这个心理成熟普遍滞后生理成熟的时代，月亮倒好似帮了我一个忙。 只不过，把浪漫遗失在了很多年前的某个角落。 ※※※※※※ 请绕行 |
|
回复::) 第一次读到北力如此温柔的散文，呵呵好象看到电影里的英雄表现出了另一面。 ※※※※※※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