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情

一、           记得大约有五六年的光景了。每一个晨昏，在小区的甬路上总能见到鬓发斑白的一双老人。他们打理着一个不大的书店。因为喜欢读书，我经常光顾老人的书店。慢慢的和老人熟悉起来，在一次闲聊中，老人给我讲述了他们相携相扶、共度人生难关的情感故事。静静地听老人在讲，心却澎湃着感动，分明在老人的眼角有泪花开放，那是情感灌溉的花朵，美丽无比！

二、         四十年前，在英雄的桐柏山区，有一对热血青年为了神圣的使命走进了军营，从此，他们的青春和生命都融在这绿色的熔炉里。

男青年叫许冠杰，女青年叫张淑凤。他们走进军营后，就分到了国防科工委所属的军工科研单位。由于是特殊时期（与苏联关系紧张），他们所在的单位去了自然条件极其恶劣的青藏高原，在那里一干就是30多年，有一些年甚至是与世隔绝。

从革命老区走出来的他们，对党和军队的爱是难以言表的。就是这一腔热情，加上天资聪颖，许冠杰慢慢提了干并逐步走上了领导岗位：排长、连长、营长、团长到副师长。张淑凤也从一个医疗队员成长为一个上校军医官。

因为根正苗红，再加上所处的偏僻，在那个动荡的岁月，他们没有受到太大的磨难，只是桐柏山长大的他们 饱尝了世界屋脊那恶劣的自然环境带给他们的种种病痛。

三、         二十多年前，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他们的军营。年富力强的他们感受到了勃勃的生机,二人暗下决心，在部队努力工作，大干一番事业，为国家的强盛和军队的强盛贡献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为此，把刚刚十岁左右的一双儿女安排到部队的学校，就一头扎进了工作中。

谁知，厄运就在这时候悄悄走向了他们……

四、         长期的高原生活，病魔已经慢慢侵入张淑凤的体内。为了工作和事业，她顾不上自己，一心钻研业务和管理工作，几乎到了忘我的境地。

四十岁刚过，正是事业的黄金时期。更年期的提前到来使极其要强的张淑凤忍受着巨大的病痛折磨，血压高的时候达到200毫米汞柱，更年期综合症使她莫名的焦躁，但她都用忘我的工作来转移精神上的不安。终于有一天，她大出血，病倒在岗位上。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虚弱的经不起一丝风吹。爱人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相濡以沫的夫妻泪眼相望，两双手紧握在一起，眼神中传达着他们自己才明白的情感和爱意。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治疗后，张淑凤又回到了工作岗位。她依旧忘我地工作，依旧在和病痛拼争。一年后，她再次发病（期间，几次发病不太重，她都隐瞒下来，自己扛了过去）这次，她终于没能抗过病魔。

很长一段时间的治疗后，医生告诉许冠杰，张淑凤的病情只能维持现状了。此时的她已经精神错乱，身体极度虚弱，需要有人精心护理。

怎么办？许冠杰的脑海里想到的是今后的生活如何安排。孩子年幼，在读书；他的事业刚刚起步，部队需要他，他也割舍不下部队。经过痛苦的抉择，他和部队首长说处了自己的想法：孩子寄宿学习，他尽量不外出，一边主持自己的工作，一边照料妻子，不给部队增添麻烦。首长也答应了他的请求。

生活，有时真的就像一架向前奔驰的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石子垫在车轮上，就能改变这辆车子前进的方向……。就这样，他们以后的二十年完全改变了原先的生活方式和内容。

五、         最初的几年，许冠杰白天忙工作的同时，每隔两个小时就要回附近的家里看看妻子的情况。一日三餐都要喂妻子吃，妻子去厕所也是他背着抱着，妻子是爱干净的人，她坚持定期为妻子洗澡、剪指甲，洗衣服 。最难的还是喂药，妻子神智不很清醒，吃药十分困难，他总是耐心地哄着她把药吃下去。日子就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重复着，孩子们也学会了承担家庭的变故，这让许冠杰稍稍宽慰一些。

几年的治疗和调理丝毫没有见效，妻子的病情依然如故。时常反复加重，短短的几年里，许冠杰一头乌发就白了一半，他既要精心照料妻子，也要照顾两个孩子，更不敢耽误手里的工作，一个大男人一个能顶天的军人，却要把一颗心生生地分作几份，这种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就这样，十几年如一日，他把工作干的风生水起；孩子培养的中规中矩，都成了出色的军人；最主要的是一如既往地照料着生病的妻子。在他的爱心抚慰和精心照料下，妻子的病情有了些许的好转。此时他们已经快到了退休的年龄，为了给妻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他向部队首长打报告，来到了我们这个安静的华北的小城市。

六、         平原的小城，清净幽静。

每天，许冠杰搀扶着妻子在小区和街道上散步，很少间断。此时，没有了子女和工作的牵挂，他更是专心地照料着妻子，一日三餐为妻子做饭，哄着妻子吃药，为她洗澡、剪指甲，和她说话，讲过去的事情……这一切就这样机械地无休止地重复着，年复一年。

为了使生活有些生机，老人在小区里租了一套门市房，办起了一个书店，老人自己的话讲，不为挣钱，就是有个营生、有个精神寄托。

每天，他依旧早起照顾妻子吃晚饭、吃完药，就搀扶妻子到书店里，一边和妻子说话，一边支应着来人。 就这样，又是几年过来了。

七、一天，当我和老人慢慢聊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平静的语气、平和的态度背后确是一颗颇不平静心。是呀，几十年如一日照料这个家，照料近乎不能自理的妻子，养育年幼的孩子，还要把工作做好，这一切把老人的心血都快耗尽了。六十多岁的他已经满头的银霜，沧桑的面容里有坚毅、有善良、有宽厚、有慈祥、有憧憬、有……

    在讲述的过程中，老人并没有觉得自己做的这些有多么不容易，多艰辛。特别是对妻子几十年如一日，不离不弃，呵护备至，用老人自己的话说：这是做人的道德和良心，也是伉俪深情。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可就是这样平凡的生活和不平凡的经历，让我读懂了一个道理：人字的结构就是相互支撑！没有了哪一方，这个人字都不会站住。

    大写的人字应该是顶天立地的！

    这份平凡却又感人的不老情就是最好的注解！

              2004年11月2日匆匆记于苦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