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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居然混出个人样。他从那抡着光膀子往死里拼也掏不出个啥样的穷沟沟里跑到广东,凭着自己那点不上不下的高中文化,几年下来就挺直了腰杆子,自己开了一家模具厂,似模似样的当起了老板。刚出来那阵,楞头楞脑黑不溜秋的相格谁能想到他会风声水起?自从当起老板之后,到是长出个人样了,人不楞了,也不黑了,反而肥肥白白的,狠狠的帅了个酷。
想起在老家,家里穷得青菜里见不了多少油花花,连村里的狗见了他都要绕个弯走路,于是,狠了个心丢下老父老母爬上了南下的火车。今天,埋在老坟里的祖先总是算是睁了眼,老天也开了恩,让他黑子抬得起头做人了,他吐一口唾沫也能砸出个坑来,还讨了个美得让男人女人看了就定眼的娇妻,乖乖的,黑子算是万丈高楼从地起,站在楼上看把戏了。
数着那一扎扎的人民币和港币,脸上的笑容如山花般灿烂。他黑子有钱了哩,那厂子不是谁想开就开得了的?
世事怪就怪在异军突起,突然间冒出个“孬仔”在他们中间变成了大富翁,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谁都是两条腿走路,是啊,谁都是两条腿走路!
钱多了,就在口袋里蹦蹦跳,总觉得生活中还缺少些什么似的,干什么都觉得差点劲了。一天到晚,黑子的脑海里总是在为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纠缠不休,弄得有些精神不振,连晚上搂着娇妻时也在想着这个问题。
为了有钱进,自然要与客户多应酬应酬,要应酬就得喝酒,要渴酒就得去那些热闹烘烘的娱乐场所,黑子也不例外。到了后来,没有应酬了他仍然照去那热闹烘烘的地方,因为还得应酬自己那颗因为莫名其妙而空虚的心!那股不对劲也就消失了不少。他只是去那种地方喝喝酒而已,到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出现。
黑子夹着公文包,尽量保持着一种气度不凡的姿势,紧随林文,走在市区最繁华最优雅的街道上。晚霞为巨人般的高楼大厦衬着桔红的底色。这座现代化的高层建筑,是这个城市的骄傲。仰头望去,横来竖去条幅广告,就如天上泼下来的绸缎。米莉莎精品屋,彩蝶轩面包房和大大小小的高级时装店,便像一排盛妆的小矮人,神气地站立在梧桐树后。于是,本地的少男少女们就喜欢走这条街。那混和着香水和奶油味的风,悠悠的碰在他们的膝头和鼻尖上,他们就贪婪的嗅吸着。是海风,暖烘烘的,从这所城市东边蔚蓝色的洋面上弥漫过来的。
林文是黑子的客户,也算是个比较谈得来的好哥们,他年级比黑子大几岁,钱却没黑子多,但是社会上的经验就比黑子丰富了。黑子费劲地跟在林文屁股后,老是慢半拍。林文便常常停住脚步,用镜片后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催他走得快些,当然还要走得潇洒些,放松些。
黑子紧走几步,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与颈部。现在,他面对着一家酒吧。是风云酒吧,林文肯定地点了点头,很熟练地推开那扇玻璃镜门,两条腿迅速的栽了进去。
风云酒吧很像隔壁小女孩搭的积木屋,站在门外的黑子扯了扯衣服的领子。镜门后伸出一支胳膊,将他扯进门内。空调打出的冷风,顺着人头顶喷薄而下,浑身就神清气爽了。黑子推开林文的手,很痛快很害羞的打了个喷嚏,随后得体地缩进瘦长的脖子。黑子每次来这种地方都有些敏感,却又总是装着什么都很自然。
酒吧里不点灯,吧台上亮着幽幽的烛光。强烈的光差,使他一下子适应不过来。他摸黑走过红地毯,坐在林文身旁的高凳上。这时,他看清楚了,吧台里的酒柜上摆满多种洋酒。酒吧里仍然很暗,只有不远处靠墙的几张两人桌上亮着几支蜡烛。酒吧里的蜡烛是红色的,矮矮宽宽的,那蜡光就在空调抽出的冷风里扑闪扑闪的,使空间充满粘粘稠稠的咖啡色。
稀少的客人都压低声音说话,酒吧里的气氛显得既缠绵又暖昧。黑子把公文包放到吧台上,又觉得不合适,便重新拿过,塞到高凳下面。做完这动作时,他觉得背脊上溜动几颗讥讽的眼珠,便很不自在。
老板从吧台后面的暗门里走出。看见吧台坐着的他们,胖嘟嘟的脸立刻笑得稀吧烂,招呼道:“两位先生用点什么啦?”
林文不加思索道:“两杯人头马。”
“不不,我就来杯啤酒。”黑子摆了摆手。
林文用手肘碰他,示意他别少见多怪。
“这位先生喝不来人头马,那就来一杯威士忌加冰块。”
“不,就要两杯人头马。”林文不由分说。黑子不再争执。他的钱比林文多,但是世面毕竟比他见得少,要想不丢人,就得跟他学。
“黑子,尝尝,什么味。”林文晃了晃浅黄色液体,诡秘地对杯子呶了呶嘴唇。
“这酒......”黑子想说这酒度数一定很高,但马上识相地闭了嘴。他把杯子挪到唇边,浅浅地吮了一口。
一种熊熊的火焰噼噼啪啪从喉咙泻下去,脑袋晃了一下,真邪!这酒就他妈的带劲?
林文不喝。并不好看的手指优雅地托着杯子,不慌不忙,等黑子对酒的评价。
林文放下杯子,很谦虚很无奈地说:“你说这酒是什么味儿?”
林文大失所望,耸耸肩道:“正宗法国干邑产,贵族味。”
黑子就不以为然地笑笑。
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处飘出一个吧女,漂亮的吧女!林文镜片后的眼睛抡得圆圆的。这位小个子吧妇很大方地走过来,琥珀色的大眼睛扑闪着,流溢出妩媚和恍惚。一头浓密的黑发,披散在刚刚鼓圆的肩膀上。像个女学生!还是个女孩子哩!黑子是这样断定,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她。
“好好招待啦!”老板拍了拍她裸露的颈部。她朝老板笑了笑,甜甜的。
“你叫什么名字?”林文问。那上下滚动的喉结表示他咽了一口唾沫下去。
“我叫阿玉。”
阿玉冲黑子甜笑了一下。然后靠近林文。吧台上的烛光如女人甜润的舌头,在浅浅的黑暗中里蠕动,黑子的呼吸急促起来,酒精开始在作怪。
阿玉似乎不小心打了个趔趄,半裸的胸脯碰在了林文身上。她赶紧微笑着说:“先生,碰着你啦!”
林文说:“没关系。”又朝黑子眨了眨眼,问阿玉,“小姐要点什么?”
“一杯珍珠奶茶美国开心果日本鱿鱼干。”阿玉说得非常流利。嘴角向两边翘起,上面涂了一种美宝莲银紫色的唇膏。
“先生好潇洒。”阿玉把吸管放到嘴边,“哧”的一声吸进一口珍珠奶茶,贴近林文。
黑子的心头开始发麻。
阿玉望着黑子,银紫色的嘴唇咯咯着,柔韧的声音跟外面的风一样,“这位先生怎么不说话?”
黑子说听你说话。黑子看见蜡光在阿玉的脸上朦朦胧胧的弹跳着,在柔柔地打着旋转。
阿玉说光她一个人说也没劲,说完就咯咯着。
火舌愈加地跳动了,阿玉的面庞朦胧得跟玫瑰瓣儿一样。
黑子打了一个清脆的哆嗦。
(未完,待续) ※※※※※※ 人要在无痕的境界中方能显示其销魂的美丽。 |
#一阵清风过竹林#
#是和是爽皆由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