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认为我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爸爸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母亲是一名小学教师。妹妹比我小两岁,她可是用钱“买”来的。我和妹妹小时候特顽皮,每天晚上总是扭着母亲讲故事,喝摇篮曲给我们听,否则,我们两姐妹就一哭一闹,没完没了,所以,妈妈总是要到深夜才有时间批改学生的作业,有时候一直到天亮。现在想想,我们小时候真过份。
母亲很善良,同时也是个有勇气和自尊的传统的中国女人。再苦再累,从来没有听到过一句怨言,而另外我认为绝大部分———是由于神秘的母性。爸爸长期不在家,主持大计者往往是母亲,她总是单独挑起重担。
在我10岁,妹妹8岁那年,母亲在一个早晨摔倒在厨房里,腰骨折了,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我们和妹妹吓得直哭,要给爸爸写信,可是,母亲不让,她说爸爸在工作,不能打扰!外婆知道了,匆匆赶了来,直埋怨母亲,可母亲却笑呵呵的说:“没什么的,不就是腰折么,死不了的。”母亲总是现实的面对世界,从不闪避。她从不丑化世界,但也不美化世界。
我记得我九岁时,在学校里与同桌的一个女生发生了争执,因为在他写字时我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很凶的一脚向我踢过来,我疼得真裂嘴,泪水在眼睛里直打转,硬是没让它掉下来。同桌双手叉腰,凶巴巴的站在我面前,她比我大两岁,个儿又高过我,我站在她面前像条可怜虫,她是班上最凶的一个学生,她用脏话骂我,我被吓哭了。回家便对母亲说我决不再去那所学校读书了。
“为什么?”她问道。
“你不要我去的,妈妈。同桌对我粗手粗脚粗口非常不好。你不会要我在那种学校读书的。”
“我不要你粗手粗脚粗口。”她说道,“人家粗手粗脚粗口,是人家的事。你好好读书,可以不必跟他们学。”
我第二天照样去上学,因为母亲说得对,我得听她的。
昨天晚上,我打电话给母亲:“妈妈,节日快乐!”
一片沉默。我似乎听到一丝细碎的哭泣声,我知道,母亲哭了。她腰折我也没有见过她流一滴泪,而女儿的一个电话,她却哭了!在我的印象中,外婆去世的时候,母亲哭得肝肠寸断,然后,就是每次送我离开家时,她眼里总是盈盈含着一眶泪水。想到这里,一股酸楚涌上鼻梁,眼眶热热的。我长大了,却很少在家里陪她老人家,现在已经工作了,更少时间陪她,偶尔一个电话送去深切的思念,其实,多半是母亲给我打电话来:“洪洪,你还好吧,我昨晚又梦见你了!”而我总是粗心的在匆忙中挂断了电话,有时连句“谢谢”也没说。仔细想想,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孝!
我告诉母亲我经常在网上写些东西,她嗔怪着说:“脑袋瓜子又开始幻想啦!”我对“写作”的狂热,曾经把母亲深深感动了,她乐颠颠的跑去买回几本厚厚的稿纸,说是为“未来的女作家跑腿”,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鼓起我对文学的爱好。我在高中时写过很多小说,都是给自己和母亲看的。她每次都是很认真的看,并且明白我写的是什么:男男女女,尽最大努力去做他们该做的事。她并不把他们看成是什么象征,或是巧妙地表现任何社会学或者心理学理论。他们只是依照自己认为最好的看法过日子的人,有时讲信誉,有时不讲;有时勇往直前,有时畏缩。母亲看了总是笑笑:“洪洪真的长大了,不过,你写的文章太过于成熟,写是好事,只是不要把自己的思想逼到死角上去了。”母亲总会说些含蓄的话来教育我和妹妹,她对这个残酷的社会有着深刻的认识和了解,对于我来说,母亲是我一生中的奇迹。
我在工作上的成绩和那一点社交礼节,都是母亲费了不少心血教导的结果;她要我记住,她不想让我长大后成为一个受人鄙视的人。我小时候她常告诉我们:“弄脏了并不丢脸,弄脏了而不理才丢脸。”等我长大了以后,每年回家她都会告诫我道:“要学好,要做得对。”出门时她也会千叮嘱万叮嘱:“善待自己的同时,也要善待别人。”人生可能遇到的事,几乎全用得上这两句话。在我看来,她不仅要做我的母亲,而且还做了我的老师。她教我懂得了怎样做人的道理,我所能给予的最大的回报就是自强不息。
最重要的是她教我一定要苦干。她会说:“要是牛陷在沟里,你非得拉它出来不可。”哪怕是天冻得连眼珠都会裂开,或者下雨,再或不论你喜不喜欢,甚至你不舒服,总是要把牛拉上来。没有人会奇迹一般出现前来救你。能救你的只是你的苦干决心和奋斗出头的决心。母亲的这种坚强而自尊的精神给了我很大的启示,她对女儿的爱是与众不同的。
别人碰到是非难分、左右为难的情况,可以犹豫拖沓,但是母亲心里有数。我和妹妹从来不用猜想我们能做和不能做什么。我们心里有数。在变化无常的世界中,她一直是中流砥柱。 ※※※※※※ 人要在无痕的境界中方能显示其销魂的美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