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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梦 【忆江南·白居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一、 三月江南,桃红柳绿。陌上春草青青,原野或驿路上游人旅人三两成行。望眼处青山蒙蒙,四水如烟。 青桐公子,安庆桐城人氏。其父曾官居朝中二品大学士,因个性秉直,多有得罪当朝权贵,故提前告官回乡赋闲。庆历六年,青桐公子中举,并未谋得官职,终日以读书出游为乐。有提亲者鱼贯,其皆不入心,其父慨然。 又是三月,好山水情趣之青桐意欲去杭州一行。检点简陋行囊,轻舟出行,夹岸山水葱茏,一路好生兴致。 六、七日,水陆换行抵达杭州,择一临近西湖客栈先行歇下。凭窗可眺西湖之浩淼烟波,柳浪婆娑,甚是喜欢。 二、 翌日晨起,公子沿山路登玉皇山。只见万木葱绿,百草芬芳,林鸟啁啁,清涧潺潺,不觉心旌神摇。 信步登临,清风拂袖,已近半山而无半丝劳顿之意。于一树木豁口间可一眺整个湖光。故公子暂歇,领略一番高处观景的意兴。 正意兴盎然间,忽听得有女子笑声传来。公子转头望去,见树林掩映间有两人踪影。从身形可看出皆为女子。一青衣、一绿衣。二人斗笑传来声响。 青桐好奇,便移步过去意欲看个清楚。待行得近前,已不见二人踪影。青桐略显抑郁。正待转步间,见草中落一物件,拾起方知是一罗帕。罗帕为青绿色,中绣一红莲,红莲呈盛开状,莲叶婀娜,栩栩如生,可见绣工精致。有阵阵花香扑鼻,青桐识得此乃荷香,竟觉奇异,莫不是此帕中红莲生香? 公子兴致所致,决意寻访。仔细辩看,见林中有一小径,不甚明显,但有人踏过之踪迹。公子蹑履沿小径一路寻去。 三、 约行得二、三里路程,见远处松林掩映间有一青砖庭院,四围飞檐斗拱。似有青烟自院内袅袅盘旋。 公子大喜,估计此处应是那两女子居处。 于心中思忖好辞令,青桐近前。只见朱漆大门虚掩,好似知有客来一般。 公子轻扣门环,半晌无人应答。 无奈,公子只得推门而入。跨过尺余青石门槛进得院内,只见满院桃花葳蕤,东西两侧各有一池,池中荷叶田田,荷花茂盛,且一色的红莲。公子不禁惊讶,荷花方入夏才得茂盛,缘何三月间此处荷花尽放? (待续) 四、 见院内无人,公子不便贸然。于是驻足赏莲。见这满池的红莲,极尽妖娆,香气袭人。总觉着有股子仙灵的气息。看这红莲,绝非乡野间寻常之物,就存了些疑虑。 约莫半注香的时辰,青桐听得一莺莺话语传来: “公子乃何方贵客?缘何不请自来?” 青桐一惊,回头看来,是那绿衣女子。娥眉,眼若秋水,肤色极白,身段婀娜,摄人的艳丽,如自家画中所见仙女一般标致。青桐打了个寒噤,是惊诧才是,如何世间竟有这般艳丽的女子。公子一时语塞,只在那里楞住。 噗嗤一声,那女子见青桐局促模样,竟先笑了起来。用袖子掩口,模样更是娇艳,令青桐愈加迷糊。 “是误闯寒舍的么?”,那绿衣女子见青桐局促,又主动发话来问。话音软滑,极其爽心。 青桐竭力定神,半晌才应到: “请恕小生冒昧,先前我是扣了门的,无人应应,于是就唐突进了来。还请小姐宽恕。” “哦,不知者不怪,只是我院内皆为女眷,生人造访多有不便。还望公子说来,所为何事?”绿衣女子答道。 “哦,这位小姐,我方于山中游玩,见林中失落一罗帕,就循小径找来,不知是小姐所遗?”青桐说着取出罗帕递过。 绿衣女子接了看过: “是,是我姐姐的罗帕,上有红莲。难得公子如此有心,这里带姐姐先行谢过。”说完只是笑,并无后话。 见那女子并无再邀,青桐很是落寞。于是匆匆告辞。 五、 青桐意兴索然地回至客栈,天色已晚。腹内饥饿,要了一斤水酒,几个小菜,于临窗一桌子吃将起来。由于心内郁闷,旋又添了水酒,直吃至夜半,醉倒方在小二搀扶下回至客房歇息。 不知睡了几时,昏昏然间,竟隐约觉得有人在唤: “公子、公子。” 无奈眼睛晦涩,虽竭力也难以睁开。朦胧间可见隐约女子声形。 一直近翌日中午时分,公子方睁开眼,头痛欲裂,周身软痛无力起身。直至听得门外有人走动才用低微的声音唤道: “小二哥、小二哥”。 无人回应。 几近晚间,小二才推门进来,说公子昨晚醉酒,今日整日不见下来,有些担心就进来看看。见公子神情十分萎靡,近前探手摸来方知公子头烫得惊人。 公子吃力地摸将一块碎银子交与小二,唤他请个郎中过来。 这一病就是十数日,受了风寒。每日里吃食皆由小二送进房来。十来日里,青桐只是反复记忆那些女子的枝节,似成了一块心病。 六、 今日,虽身形有些飘摇,却可下床走动。着小二熬些稀粥喝下,精神好了许多。算来离家已半月左右。 公子换了件白色锦袍,正出得客栈,小二唤道: “公子哪去?你大病初愈,不便再惊得风寒。” “不妨事,不妨事,我只出去走走,并无大碍。”公子笑答出得门去。 门外依旧春意盎然,桃花艳丽,湖光潋滟,游人如鲫。 公子无心赏玩,一径循玉皇山方向而去。 沿途散见游人,凡见女子公子必定仔细辩看,扫兴皆不是那日所见女子。 于那日歇息撞见女子之地,空寂无人,只偶尔有飞鸟扑簌穿林而去。 公子悻悻然。四顾寥落山林,依旧郁郁葱葱,花草闲适于春风之中。 沉想片刻,公子决定再去那女子宅院寻访。沿那曾经的小径一路而去。周遭花草香气扑鼻,虫蝶飞舞翩翩,如若仙境,妙趣天然。 凭记忆来到那日所至地境,公子放眼望去,疑是眼花,只见杂树桠杈,百草茂盛,哪里有只墙片瓦? 待再揉眼近前看来,确实如此,那日诺大一进宅院了然无存。公子不禁愕然,目瞪口呆。 (待续) 七、 青桐就立于此呆了半晌,四围山风、飞鸟抑或止住了声响,寂静无声。 青桐忒是不信。诺大一进宅院怎会了然无存?那活色生香的莲花池呢?如何就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不成是南柯一梦?若不是梦幻,眼前一切分明蹊跷之至。那绝色女子莫不成是鬼魅神仙?那般绝色女子实乃平生罕见。 青桐在这林内胡乱猜疑了良久,也不知如何糊涂着回至客栈。郁郁中,便叫了酒来吃。正寡欢吃将间,邻桌过来一书生模样少年。发话说: “这位兄台,小生欧阳方鸿,这二日来几见兄台独自饮酒,且一饮求醉,恐有难事?如蒙承幸,小生能否襄助一番?” 青桐迟滞抬眼看去,见此少年齿白唇红,浓眉清目,满目清纯,煞是英俊。身着浅绿缎子锦袍,腰缠白色玉带。一看即是官宦人家公子少年,风流倜傥间却显出稚嫩。青桐忙答: “这位欧阳公子请坐。” 欧阳方鸿也没承让,于青桐侧位坐下。青桐唤到: “小二哥,再与我上副碗筷,添二斤酒来!” 二人举杯互敬,叙将起来。 “兄台乃何方人氏,到杭州公干么?”欧阳先行问道。 “我乃安庆桐城人氏,小姓郁,字青桐。素喜游山玩水,来杭州只因喜欢此地风光,一段时日总来走走。”青桐答道。 “欧阳公子是何方人氏?”青桐接问。 “哦,我乃浙江绍兴府人氏,和兄台一般,也好山水之趣,只求不羁。”欧阳公子答道。 “兄台出门游乐,该欢喜才是,如何终日郁闷?”欧阳问道。 青桐端得酒盅饮了一杯,一声叹息,见欧阳方鸿非市井刁滑之样,便将这一行来杭州所遇蹊跷之事简略告之。 欧阳听罢亦是满面惊诧,连连摇头。 八、 问过年庚,青桐长欧阳两岁。 欧阳说话: “青桐兄,尔所说此事,愚弟姑且信其有。所‘姑且’二字,实乃余平生不信有鬼狐神仙之说。看你所言又不似姑妄狂言,只觉怪异而已。但尔切不可因此忧郁成疾,合当是一梦而已罢。” “欧阳老弟,权且放心,愚兄只是觉得奇异。这等奇异之事一生里可遇几回?以往只于书中得见神仙传说,今亲遇此事莫不是有幸?不寻个究竟出来我何甘心!”青桐陈词道。 见青桐如是说,欧阳也不好再辩,只是心中疑虑不可消除。也以为青桐自有其理。就说: “但请问兄台如何寻其究竟?所有一切皆如人间蒸发一般,又哪里去寻?莫不成终日厮守杭州是为等待上天解梦?” “先寻一段再说,我心意已定。”青桐答道。 “那,好吧,如兄台不弃,愚弟愿陪你一些时日,我亦无事。”欧阳方鸿一片热肠。 青桐也觉一人郁闷,见欧阳方鸿清雅兼具豪爽正气,就应允了。二人也可结伴出游、说话。 临晚,欧阳方鸿请青桐泛舟西湖。 浩浩淼淼一个西子湖,晚风和畅,波光在明朗的月色下粼粼有致。湖面夜色中,数只画舫轻盈,画舫上飘来笙歌连连,美伦美奂。 欧阳问道: “青桐兄,也叫个琴娘来船上奏曲如何?” “欧阳老弟做主便是。”青桐答道。 不一会,一个琴娘上了画舫。二位吃着酒,任这琴娘抚曲助兴。 一曲《高山流水》古筝曲,这琴娘是十分的娴熟,但由于尔等终日卖艺,曲子里总感觉是敷衍的晦涩。看人家讨生计不易,二位也没多言。 几支曲子奏罢,欧阳公子抬手给了那琴娘一锭约莫一两的银子,琴娘谢罢离船。 见欧阳出手阔绰,又见其并无市井俗气,青桐问道: “欧阳老弟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哦,家父乃当朝兵部右侍郎。在浙江多处有自家生意。我不喜官场,也不谋取官职。”欧阳方鸿说起来轻描淡写,并非刻意。见其小小少年有如此气度,青桐心生敬意。 九、 泛舟至夜半回客栈歇息。天明,青桐邀欧阳一并去玉皇山寻访,欧阳欣欣然应允。 一路风景不看,二人径直来到青桐当日驻足之地。二人于那宅院当日所在之处站到腹饥亦不见半点人迹。二人只得回转下山。欧阳方鸿提示明日叫一童子挑一食盒上来,二人可就酒叙话,省得寂寞。青桐觉得有理。 第二日起,二人因有酒食陪伴,就不觉枯寂。二人吃酒,说着话儿,时辰过得也快。 如此一连七、八日,这欧阳方鸿也见耐心,二人好似多年至交一般,本不像才相识数日。莫不是二人天生投缘。 第十日,风雨交加。晨起后,青桐看看欧阳。那欧阳神情自然,先就笑说: “风雨何妨?!” 青桐欣喜,二人擎伞,叫童子穿了蓑衣挑了食盒一并上路。 山路湿滑,雨中山色愈加青葱欲滴,倒也养眼。 雨渐渐稀落,路途好走得多。转过一片林子,二人抬头间均差些失声惊呼。 林子中间,分明是一进堂皇的院落,青桐一看,正是当日所见那诺大的宅院。 (待续) 十、 此番,最是意料之外的应是欧阳方鸿。于青桐心内所想以至于生出幻觉来都合常理。而于欧阳方鸿,即使倾其二十余年之所有见闻也难以想见有此般不可思议之实。一时间二人皆傻楞无话,呆若木鸡。挑食盒之童子见二人状态甚觉好奇却没敢多言。 多半个时辰,欧阳方鸿缓过神来看了青桐一眼,眼神十分之复杂。尽管其心中疑虑,但这诺大个宅子不会于一夜间从草地里冒将出来吧。看着青桐,手心乱搓,也不知如何是好。 青桐缓过神来最大的是惊喜,喜的是这十多日来的辛苦没遭废弃。恁是于此等出了这宅子,同时让欧阳方鸿寻得个踏实,果不虚言。 青桐招呼欧阳一声: “既如此,还是过去一拜为好,且与我来。” 着童子不动,二人移步过去。 近前,青桐拾阶欲扣门环,始见一青铜将军把门。大失所望。 欧阳方鸿知情劝道: “青桐兄,汝当高兴才是。没废了这多日辛劳。如今这宅子再现,分明是好事一桩,也委实让愚弟大开眼界。既现了,亦不会即刻消失。恐主人也未行远,或可早早归来。我等姑且于此等候为是!” 青桐无奈,见欧阳一番语句诚恳,也好如此,况又别无良策。 一直等到日落时分,酒也吃了两顿,不见宅子主人归来。天色渐黑,山间愈加寒冷。欧阳方鸿此时也欲与青桐一并等将下去。见青桐瑟缩,便言道: “青桐兄且于此等候,余且下山取来两件披风籍以御寒,尔大病初愈,不可再生周折。”说罢携那童子下山。 十一、 不多时候,欧阳方鸿挑灯转回山上,手里多了披风,又提了食盒。 二人着了披风还有寒意,故吃酒暖身。一直近丑时尚不见主人回来,二人困顿,加之酒劲上来,均双眼朦胧,混混沌沌席地半睡起来。 迷蒙间,青桐隐约听得有声音在唤: “公子醒来、公子且醒来,冻坏身子如何了得!” 青桐竭力睁开眼睛,见二女子挑灯立于身前,借灯火可见前一绿衣女子乃那日说话之人。其身侧是一红衣女子,虽灯火不明,亦足见其身形是娉娉婷婷,万般袅娜。青桐局促间记得推醒欧阳方鸿。青桐率先躬身施礼: “小生青桐见过二位小姐。” “小生欧阳方鸿亦见过二位小姐!”醒过神来的欧阳方鸿亦连忙施礼。 “二位公子不必多礼,这山中夜半寒冷,缘何夜半在此受累?你不是那日送还罗帕的那位公子么!姐姐,这位就是送还你罗帕的那位青桐公子。”那绿衣女子浅笑问道,还转头向身侧的姐姐说起青桐。 “哦,多谢青桐公子送还我那罗帕,那是我心爱之物。有劳了。”红衣女子转将过来作了个揖,语调莺莺软滑,娇媚异常。于青桐听来说不出之养心。 “室外寒冷,如蒙不弃,二位请进得屋内吃些热酒暖暖才是,也好代我姐姐再次谢过。上次未留青桐公子进一步说话已被姐姐责怪了。”绿衣女子嗤嗤笑了一声请道。 “二位公子赏面请来寒舍一坐。”红衣女子追来一句,直摄青桐魂魄。 二位女子于前引路,青桐、欧阳随后,此番是带着别样心境的,此二女子身世飘忽,不知是仙是妖,故二公子多些忐忑。青桐于心底希望尔等是仙。 借熹微月色,青桐又见到是日所见莲池。池中莲花依旧茂盛,清香四溢。欧阳方鸿亦被一阵扑鼻的荷香所动,奇异这香竟是所闻莲花香气中从未有过的。便觉神秘有加。 青桐二位被引至厅堂坐定,绿衣女子将四围灯悉数点亮,霎时厅堂内弥散轻柔光华。粉红调子,满是暖意,透着女子闺阁气息。青桐发觉,所有的灯皆为莲花形状,甚觉喜欢。 红衣女子相陪,绿衣女子转至后堂。 一时无话。青桐偷偷打量眼前红衣女子。见这女子比那绿衣女子多些沉静,眉眼更精致一些。只眉宇间透些淡淡忧虑之气。这一细打量,令青桐有种摄魂摄魄的惊悸。青桐不敢多瞧,只得转眼打量厅堂格局。 旋间,那绿衣女子准备了几样精致的小菜转来,置于一雕花圆桌上。又烫了两壶酒上来。招呼青桐、欧阳坐将过来。 给每人面前碧玉酒盅满上,红衣女子端将酒盅发话: “二位公子请了,一点水酒,匆忙不成敬意,小女子在此再次谢过青桐公子。”说话间,眼波似水,妩媚自然流转,无半丝做作之意。 青桐、欧阳举杯饮尽,只觉此酒中亦有莲花生香。 青桐凝神答道: “一点举手之劳,蒙小姐几番挂齿,小生汗颜。还望小姐不必挂心才是。” 红衣女子微启朱唇,一丝笑意荡漾开来。 “敢问二位小姐如何称呼?”欧阳方鸿倒是率直,发话就问。 “哦,应当、应当。我名青莲,姐姐名红莲。” 青桐心想,名虽不很精巧,但冠此二女身上却是那般妥帖。那二女子直似两朵含苞水莲。转头看那欧阳方鸿,脸上分明尽扫疑惑之色。 席间各人絮叨些闲话,青桐不便相问,二女子却闭口不提这宅院消失之事。青桐虽有疑惑却也奈何不得,兀自于心底叹息,面色上却不敢流露。 闲话里,二女子称其父为钱塘乡绅,有些家业。知二女喜好,就在这玉皇山建了这宅子供二人玩住。青桐、欧阳也简略叙说了家境。只说起二人不求浪名、钟情山水之趣时,见二女子面露赞赏之色。想是共鸣而已。 这一番絮叨,竟至天色微曙。二人不便久留,就此别过。临了,青桐忐忑相邀二女字是日晚泛舟西湖。红莲欣然首肯,青桐心内大喜。 十二、 当日晚,青桐、欧阳心头疑虑,早早立于平湖秋月处翘首。 一注香时辰,二女子翩然而至,携来一阵莲香。 画舫于潋滟的湖面荡漾。画舫檐角华灯高挑,流光溢彩。和风穿过舷窗,拂面阵阵暖意。 欧阳方鸿安排船家备好点心酒食。青桐有心,于船家借得古筝一只,轻挽袍袖,顷刻间,一曲《高山流水》叮叮咚咚如清泉濯石,风过玉树。或捻或挑,技艺轻巧熟稔,兼具“滚、拂、绰、注”手法,极尽“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情趣。听得那二女子眉眼顿开,频频颔首。一曲完了,半晌,红莲发一声娇滴滴的“好”字。 随即,那红莲抑或是被钩起了兴致,接过筝来,兰指慢起,一支优美、澄净而满蓄幽怨的筝曲是青桐从未闻悉的。曲中还兼唱词: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曲声戛然,红莲面含忧郁。青桐、欧阳方鸿也听得痴醉。良久,青桐才悄声问起: “请教红莲小姐,此为何曲?” “《出水莲》”,红莲以幽幽声音答道。 (待续) 十三、 画舫里一时调子低迷。欧阳方鸿见状招呼众人: “来来来,且饮酒为乐,亦可行些酒令”。 “今日难得二位公子相邀游乐,姐姐合当高兴才是。欧阳公子提议得好,姐姐,且来喝酒行令可好?”青莲接道。 众人于酒令盅觞中乐至夜半,其间青桐、红莲又各抚了几支明丽的曲子,俨然意犹未尽。无奈时辰已晚,红莲提议散了歇息。 青桐言道: “夜半山路难行,汝等又为女眷,且允一送。” 见青桐如此细致,红莲心生好感,亦未推辞。 余后十数日间,四人时常聚会。或游山乐水,或吟诗作赋,委实快意连绵。彼此都日渐生得好感。青桐于笙歌莺舞里哪里管得什么神仙凡人,早已沉溺其间乐陶陶哉。 有日,青桐于古玩店铺里寻得玉如意一只。那如意头间雕刻一莲花,极尽玲珑,于日光下玉气氤氲。青桐一见喜欢,就觉得送与红莲她必喜欢。果然,送与红莲时,红莲反复摩玩,非常之欢喜,连夸乃宝物是也。 红莲亦送青桐那《出水莲》曲谱,青桐亦欣喜异常。没几日就学会,日臻娴熟。 今日,青桐接到其家世交杭州知府师爷周文衡转来家书一封。拆了一看,青桐焦急起来,老父垂危,恐在世不久,盼其回乡见上一面。青桐匆匆告知欧阳方鸿及红莲姐妹,尔等皆劝其速速归乡为是。 见青桐满脸愁容,红莲拉将青桐侧身说话。红莲从随身香囊里取出莲子一枚递与青桐: “回去与你父亲服下,应有良效。” 青桐心头一热,几欲流泪,被红莲用眼神止住。 作别各位,青桐快马加鞭,一路赶回。 十四、 等青桐一路风尘赶至家门时,正遇郎中摇头出门。一问,郎中只说回天无力,叫家人即刻安排后事。青桐赶至病榻前见父亲形容枯槁,双目紧闭,口中嗫嚅,气若游丝。不禁号啕。 管家召集众仆人拟吩咐准备主人后事。青桐则想起了红莲交与的莲子,着丫鬟撬开父亲双唇,用水将莲子灌下。 约莫半个时辰,见床上老父喉间咕噜作响,胸腹起伏,众人皆圆睁双目,凝神不敢出声。 “肚饿,快取将食物来我吃!”老父忽然发出此声,众人大惊失色,皆不敢相信。有家人言称老爷积善行德而有上天保佑。 三两日下来,老父只需加以调理就是。关于此莲子之事,青桐慌称凑巧遇见买来的古莲,不敢亦不好悉数告知父亲。 也不管父亲疑惑,青桐于家时每日里唯记挂红莲,方知已心系红颜,了然若揭。见父亲已无大碍,吩咐家人仔细照料,转头急奔杭州。 五、七日赶回杭州,一头扎进客栈,欲问欧阳方鸿几日消息。 欧阳方鸿见青桐回来,先就问其父亲消息,待青桐告知莲子救命一事,欧阳方鸿未惊却笑将起来。青桐也知其缘何发笑。二人如今很多心知肚明之事也不挑破了说。 待问及青桐家父无碍,欧阳方鸿说道: “兄长一路风尘,且先坐下吃点水酒再慢慢说来。” 二人坐定,先饮了几盅后,欧阳方鸿告知: “三日前,红莲姐妹接家信说家里想念,回去数日。走前红莲亦说了,令尊并无大碍。嘱我等等她们一段,不会长久。” 酒过三巡,青桐有些微酣。见周围无人,就想和欧阳说些心窝话。 他说道: “贤弟,你我心知肚明。但有些话存于心里一直想和你说上一说。不知贤弟愿意听否?” 十五、 欧阳方鸿笑说: “兄长客套了不好,你我虽结识时日不长,但已若故交。盖因我二人秉性相投,似前世缘份。尚有何话不当讲?!” “好,愚兄累赘了。贤弟,愚兄看出你对那青莲有意,而我钟情红莲是实。但有一实在之处须你我定夺,即此二人非仙即魅。愚兄心意已定,任其神仙疑惑妖魅,我皆认定情之所向。不知你心意如何,此事因我而起,按理我须为你考虑才是。”青桐今日直言。 欧阳方鸿朗笑,端起酒盅饮尽了说道: “兄长所言有理。但想我欧阳方鸿,此生不求闻达,亦可言放浪形骸。于尘世一遭,只言洒脱,哪里生得些个畏葸。仙也罢、魅也罢,或可有一神仙羡情,即使不是,也不枉见识一遭。” “畅快!贤弟此言正合我心思。既然无悔,且诚心以求良缘如愿方是。来来来,今日不醉不休!”青桐见欧阳方鸿如是说,十分之畅快。加之父病消除,心情更佳。 二人只喝到烂醉,方由店家搀扶各自歇息。 此后几日,二人时去那宅院看看。这一等即是半月有余。 又过了十数日,尚不见二人归来。青桐、欧阳有些焦急。但二人心底思忖,红莲姐妹定然回回转。 (待续) |




为了如水的人生浅吟低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