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母亲

　　吃了晚饭，和妹妹陪着母亲出来散步。已是黄昏，西沉的夕阳穿过树叶的空隙斜斜地洒在墙壁上，洒在我们的身上。在落日的余晖里，母亲的脸安祥而宁静。这么多年了，仿佛是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仔细，这么认真地看母亲。母亲老了，岁月的消磨和疾病的困扰，让她的身体这么快地就衰老下去。她的头发变白了，变少了，没有了年轻时的光泽。

　　一阵微风吹乱了母亲的头发。妹妹停下来，很小心地替母亲整理好，然后把母亲领中的扣子系上。我看着母亲，她的眼睛依然清澈透明，神态里还保持着一直让我颇感亲切的优雅。我们就那样默默地走着，彼此谁也不说笑，只是沉浸在宁静的安祥之中。我突然感到鼻子很酸，有一种莫名的感动，眼泪差点就掉下来。我靠近母亲，用一支胳膊轻轻地拥住了她。

　　我在一天天地长大，当我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时，母亲却衰老了。我从小是一个胆小的男孩子，纤弱而敏感，惧怕黑夜和孤独。到了晚上，便会紧拽着母亲的衣角，跟在她的身后半步也不离开。她管我叫“小尾巴”。但是现在我感觉她变成了小时候的我，跟在我的身边，不能离开我。

　　我记得那次从学校回家。晚上睡下的时候，母亲静静地坐在我的身旁。母亲伸出手，慢慢地摸着我的头发，我的脸。我能感觉到她的动作有点迟疑，有点陌生，有点不习惯，还有点不大好意思。我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她觉得，我们中间已经隔了一些东西了。她把我的头揽在她的怀里，母亲的怀抱是安祥而温暖的。

　　但我知道母亲对我充满了怨恨，对外面我的那个世界充满了怨恨。我是她世界上最爱的人，但现在却离开了她。她怨恨那个世界把她的宝贝夺走了。我使她一天一天地感到陌生，感到遥远，再也不是小时候不离开她半步的那个“小尾巴”了。有一次我很认真地给她说，我不想结婚就在家里安安分分的照顾你，给你养老送宗，等你百年之后，我再结婚。母亲笑了笑，说，傻小子。

　　偶然看到一位老先生的一篇追忆母亲的文章。向母亲忏悔，懊悔在母亲生前没有和她多待一些时间。他总是很忙，被一些事务缠绕，不能抽出一些时间去陪母亲，而且认为以后会有时间去陪母亲的。可是有一天，母亲突然离开了，非常非常突然。等他赶到老家，已见不到母亲了。

　　愿我们少一些这样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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